第6篇调车长(第2节) - 四等小站 - 寒山风吹雪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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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篇调车长(第2节)

朱园在工区乐滋滋地吹着空调。发现窗外起风了,一阵大一阵,狂风卷来片片黑云。下雨了!九毒在外面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打雷下雨收衣服!朱园迅速跑出门,几个大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凉丝丝的。狂风吹着雨滴,到处乱撞,“啪啪”地砸向地面。被太阳晒透的大地,立刻蒸腾出陈阵热气。朱园感觉脸上的风是凉的,脚下地是热的。跑到宿舍后,外面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断断续续的坠落,变成一条雨线,从天直流而下。大雨终于压倒地面热浪,雨水遍地横流,慢慢汇聚成小溪,朝一个方向流动。

倾盆大雨猛烈地下着,电台里谢亭急促呼叫:朱园回来!马上甩40个车!货主催着装黄沙。朱园伸头看了下门外,迅速套上雨衣。推开行车室门一看,只见李双平光着身子,仅穿个三角裤头。他把作业单用塑料袋一包,朝裤裆一塞,回头对朱园说:活我干了!权当洗澡了!你去线路尽头看着,车到货位喊停车。啊?朱园不知所措说:哪有光腚调车的?检查到怎么办?他瞥了朱园一眼,没好气的说:少废话!下雨谁出来检查!哈哈,谢亭乐呵呵拉住朱园说:没事,带一钩甩一钩,简单,你到货位看着,让九毒干。李双平推开门,一头钻进雨中,把塑料袋朝司机室一扔,站在机车车梯上,挥了挥绿旗,司机伸头看了看,接着副司机又把头伸出来,两人喜的合不拢嘴,一声长笛,列车启动。

李双平在雨中象条大白鱼,他站在车梯上,他一手紧握住栏杆,一手拿着展开的绿旗,立刻就消失在大雨中。二十分钟后,车列慢慢退入货位,速度越来越慢,“停车!”朱园大喊一声,全列车“咣当”一声,凭借惯性又向前冲了两米,“叽”的一声尖叫,稳稳地停下。九毒哈哈大笑跑回来,倒盆热水,朝头上一冲,用毛巾胡乱擦了两把。

暴雨不停的下着,新闻联播中主持人用那凝重的声音,持续地报道:长江流域水位持续偏高,达到百年一遇。大雨下了两天,朱园下班的时间到了,但是接班的还没来,海河市郊的一座桥梁被冲坏了,公交车无法通行。车站四周沟满河平,小站象大海中孤岛一样。老侯头急急忙忙来到车站求救,房子马上要泡水了,必须立刻搬家,但是儿子不在家,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没办法啊。杨司卫二话没说,立刻穿上雨衣,带上李双平、朱园,首先把被褥搬到候车室,接着转移电器,当把最后一袋大米搬上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十点十分,车站接到电话,全段防汛进入非常时期,要求全体党员放弃休息,坚守岗位。杨司卫的话刚刚讲完,九毒猛的甩掉雨衣,不干!下班了,他转身就走,边走边叫:我又不是党员,该休息了。回来!杨司卫大喝一声:朱园都还没走,你有点觉悟吗?不如刚上班的小伙子?九毒诧异的问:你说要党团员留下的?杨司卫笑了笑,感觉不好强留,转换语气说:宿舍还有你家老房子,留下来值班!九毒咧了咧嘴,见走不成,立刻笑眯眯的说:我是开玩笑的!根本就没想走!我能走吗?车都不通了,我怎么走?哈哈。

十一点左右,接班的人终于赶到,车站成立防汛小组。由谢亭为队长的四名党员、五位群众组成。杨司卫安排任务,四名党员到两端的岔区,配合工务人员看守涵洞,安排装卸人员扛沙袋。朱园负责查看宿舍区,副站长闫阳道口值班,其它人员备用,大家24小时轮流值班。车站后端有个废弃的水塔,每隔两个小时,朱园爬到塔顶巡视一次,车站的四周已经被大水包围,所有的鱼塘均被淹没,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鱼塘。一里外的大沙河水流汹涌,大沙河是条人工河道,平时水量较小,汛期担负着外省的排涝功能。河流内侧是铁路和沙河镇,外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还有一个小村庄,零星住着十来户人家。

下午五点左右,雨还是比较大。朱园刚刚爬上水塔,就忽然发现河岸上出现大队人马,好像是武警部队。朱园立刻用对讲机通知杨司卫,杨司卫和九毒气喘吁吁的爬上来,九毒咂着舌头说:部队出动了,看!在河堤上搭帐篷了。接到通知了,杨司卫说:明天七点大沙河开始泄洪,外省的洪水要经过这里,那个村庄开始转移了。果然,远远的看见小村庄有人走动,两辆拖拉机在来回奔跑,还有几辆毛驴车在河堤上,拉着包裹严严实实的口袋,好像是粮食,几位武警战士正在帮忙,把一辆辆的毛驴车推上来。

夜间,雨停了。杨司卫吩咐,除了谢亭外,其它人全部休息。第二天六点,雨又滴滴答答下了,谢亭煮了一锅面条,招呼大家起床吃饭。朱园爬上水塔,快看!有人在河对面挖坑!听到呼喊,几个人迅速爬到房顶远望,果然有几个战士正在对面大堤挖坑。干什么呢?大家不得其解,谢亭是部队转业的,他仔细看了一会说:这是在挖炮眼,看看!每隔几十米打个洞。听的朱园心里真起毛,要炸大堤啊!一旦洪水爆发,为了铁路大动脉的安全,为了保护沙河镇,就要炸掉对面的河堤。可对面还有千亩的良田,小村里人虽然转移了,还有房子在。看!谢亭指着河堤说:那一堆黄色方形东西就炸药!不可能!九毒轻蔑的看了谢亭一眼说:亏你是当兵的,炸药能在雨里淋啊?杨司卫白了九毒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是鞭炮啊?炸药在水里都能炸,还怕雨吗?

洪峰来了,隐约有“沙沙”的声音传来,远远看去,大沙河的上游出现白色波浪,象一条白色水带,波浪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变成白色的水墙,五六米高,排山倒海的咆哮而过,水面迅猛上涨,几乎要和大堤平齐,对面的战士接到命令,开始往坑里填炸药。

洪峰过后,大沙河逐渐恢复平静,河水在无声的流淌着,流速特别快,水面漂浮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有棍头、有草帽,在眼前一晃而过,顺流直下。

正午时分,云层中透出灿烂的阳光,雨彻底停了,大沙河的水位也逐渐下降。杨司卫说:上游水库已合闸了,大沙河算是保住了。大堤上武警正掏坑,把炸药掏出来。天快黑时,值守在河堤的战士撤了,杨司卫松了一口气,咱们的防汛小组也撤,大家正常休息。

经过暴晒和雨淋,朱园的胳膊渐渐开始发红,三天后开始脱皮,大块大块的掉皮;皮肤居然象塑料薄膜一样,一撕掉下一大块。谢亭过来看了看说,知道穿长袖了吧?哈哈,快,他指着站台上李经理说:又送瓜来了,去!吃点西瓜皮补补啊,吃皮补皮嘛,哈哈哈。

在李经理的指挥下,瓜农的柴油拖拉机“突突突”地开上了站台,卸下一车西瓜和甜瓜。甜瓜就是当地闻名的“白糖罐”,白白的,拳头大小,朱园猛的咬一大口,蜜一样的甜!街上卖的全是七成熟,到瓜田里才能买到精品。朱园感到很满足,小站真不错,一年四季物产丰富。吃完香椿、吃樱桃、吃完樱桃、吃草莓、桃子,接着是西瓜和甜瓜。秋天还有小枣和石榴,一茬接着一茬。另外,还有常年吃不完的草鸡蛋,散养的大公鸡。食堂干煸鸡做的色香味俱全,没有哪个饭店能做出。朱园脑海里浮现出苏轼的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从古到今,只要有美食,哪里都是乐土,这就是小站的优势。朱园又打开一个西瓜,和孙杰一人一半,甜的两人都得意笑了。

临近下班,孙杰跑来向车站公安报告,铁鞋被盗一个。铁鞋就是放车轮下止轮,防止车辆溜走的,大约15斤左右的钢铁;经常有人顺手拿走。朱理接到报告后,立刻向铁路派出所汇报,开出报案证明。孙杰拿着证明,到车务段总务科又扛回来一个新铁鞋。回站后,他顺手塞给朱理一包香烟,红塔山的。他小声对朱理说:这是喝喜酒给的,我不抽烟,谢谢朱哥啊。朱理抿了抿嘴笑了,嘿嘿,谢谢弟弟。

晚上七点,朱理吃完饭,到车站尽头的保安房巡视,见保安正在偷偷的钓鱼。过来!朱理大声咆哮着,吓得保安直哆嗦。妈的!朱理破口大骂:谁让你当班钓鱼了!他一脚把鱼竿跺碎,没用的东西!成天不务正业!铁鞋都被偷了!你到底想不想干了?朱理把帽子扶了扶,擦了擦口水,接过保安递过来的烟,伸头让他点上,那保安提心吊胆地说:我是看货物的,其他的,看见了,我也不敢说。

嗯?朱理眼珠一转,感觉他话中有话,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把话讲清楚了。保安结结巴巴地说道:前天,我看见一个调车员过来,把一个东西扔进了河里,好像是你说的铁鞋。真的?朱理猛地扔掉烟头,将信将疑问道:扔在什么地方了?走!给我下河捞!保安二话没说,脱掉裤子,一猛子钻下水,在河里冒了几个水泡后,抱着一个铁块上来了。朱理仔细一看,果然是丢失的铁鞋,不过被车轧的面目全非,铁鞋头的钢板碾成麻花状,另一头压成90度的弯。朱理立刻跑到岔区检查线路,发现钢轨上有深深的划痕,长达上百米,道岔基本轨被削掉一层铁片,过辙岔时速度加快,铁鞋被打掉了,在钢轨头部还留下十毫米深的伤痕。朱理明白了,这是带鞋开车,列车碾压的!

朱理扛着铁鞋,气势汹汹的来到站长室前,“咣当”一声,往杨司卫面前一摔!你们耍我!他没好气的说:铁鞋被盗了吗?这是什么?杨司卫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他看看朱理问:怎么成这个鸟样?朱理一屁股坐下来,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带鞋开车,还有现场呢,你们看着办吧!杨思卫愣了两秒钟,拔腿就往岔区跑。二十分钟后,他大步走进站长室,掏出手机喊道:孙杰!给我过来!立刻!对!

孙杰忐忑不安的来到站长室,看见那个破铁鞋,眼都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保安会把它捞出来。怎么回事?!杨司卫猛的一拍桌子,拍的手掌发麻,真想打孙杰一个耳光。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舔了舔嘴唇,咽下一口气,歪头坐在椅子上说:你差点害了大家,脱轨了怎么办?我和你下岗讨饭去?孙杰两耳发烫,心提到了嗓子眼,老老实实地交代说:对不起杨站长,列车一启动,我就发现铁鞋未撤,想喊司机停车,怕司机举报,举报就定车站事故,不敢喊啊,我就追着火车跑啊,没想到过岔区弯道,铁鞋被打掉了,嘿嘿!我看看没人,就扔到河里。

哼!杨司卫稍微消了点气,一字一句地训道:你拉屎,也不把屁股擦干净!他朝公安朱理挤了挤眼睛。朱理正得意洋洋地看孙杰表演,听这话猛地站起来,唉吆吆!他把话音拖的很长,起身指着杨司卫,皮笑肉不笑的说:这话什么意思?敢情我是给你擦腚的?你们一唱一和!骂人呢?看着办吧!朱理提起铁鞋就走。杨司卫偷偷笑了两下,对孙杰说:去,把他哄好就行了。

孙杰红着脸,来到朱理房间,傻笑了两下说:哥,你消消气,明天我请你去吃全猪宴,好好给你赔礼。滚!朱理厌烦地说:你来给我挖坑呢?还是下套呢?还吃全猪宴,你笑我胖,还是笑话我姓朱?他猛地把孙杰推出门外,去!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孙杰涨着大红脸,低头灰溜溜地从走出来,一头撞在九毒身上。哎!九毒没好气的嚷起来:看路!他上下打量孙杰一遍说:瞧你那倒霉样,铁鞋要来了吗?孙杰苦笑着答道:他不给啊。哈哈,九毒咧嘴笑笑说:三要不如一偷,别怕,中午趁他睡觉,我给你拿来。

下午两点,九毒来到朱理门前,房间在走道尽头,门口黑乎乎的,房间内朱理呼呼地睡着,老远就听见鼾声如雷。呼噜声震的声控灯一个劲的亮着。九毒悄悄推开门,伸头瞧了瞧,只见他像胖猪似的躺在床上,一个劲的朝天花板喘粗气,高耸的肚子堆在床上,有半米多高,随着呼噜声一高一低的起伏着。九毒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从床下摸到铁鞋,刚想起身,忽然“嗯”的一声,呼噜声停住了,朱理把头抬起来。九毒吓得赶紧放下,咧嘴一笑说:哎呀,弟弟你醒了?只见朱理还是闭着眼睛,“秃噜”一声,呼出一口气,头猛的落在枕头上,又“呼呼”的睡着了。九毒喜得眉开眼笑,连忙抱住铁鞋,转身就跑,边跑边叫:娘来!这个胖猪!吓死我了!出门看见一列火车正在启动,“咣当!”他猛的把铁鞋扔在车内说:拉走!让胖猪到日本找去!

一个小时后,朱理醒来,起床低头一看,铁鞋没有了。他一声不吭地来到行车室,看了看孙杰,没吭声,又不怀好意地瞪了九毒一眼。娘来!九毒嬉皮笑脸的说:你这是干啥的?好像欠你钱似的。熊样!朱理愤愤不平的说:我猜就是你干的!拿走就拿走吧,还去偷!接着朱理转怒为笑说:本来我打算扔远远的,好了,有人替我干了, 嘿嘿!九毒一听这话,来到孙杰面前说:还不快谢谢老朱,心里没数吗?孙杰麻利地站起来,连声道谢。哎呀!九毒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你少脑子吧?你还不服气,哪有这样谢的,晚上你喊老朱,端起啤酒杯碰一下,说谢谢朱哥,那才叫谢!懂吗?朱理猛推九毒一把,指着他的头说:打住!你小子五毒俱全!又叫人家请客吗?九毒瞪着眼,极力争辩道:我是那种的人吗?我是想把事情摆平,让孙杰和站长搞好关系,懂吗?晚上一起吃饭,这个忙你帮不帮?说话!朱理满脸堆笑的点点头说:帮,我帮!得让他们搞好关系,这样说就对了,孙杰这是你花钱,办你自己的事情!哈哈。

孙杰提前在饭店点好菜,可站长杨司卫死活不去,九毒和孙杰怎么拽都不走。朱理不耐烦地说:你不想原谅孙杰?想把事情搞大?好!我报告车务段了!九毒立即随声附和说:那我就下岗了,即使不下岗,也要掉层皮啊。几个人连哄带骗,终于把杨司卫拽到饭店。

酒过三巡,朱理端起酒杯,醉醺醺地对孙杰说:你这坏小子!扔就扔了,还到我这报假案,哈哈,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告诉你,什么案子我都能破!孙杰笑笑,没敢说话。九毒趁机插嘴说:孙杰,你这叫坑人!简直是往胖朱嘴里尿尿啊!朱理喝的酒酣耳热,目光迷离,使劲挤挤眼睛说:俺不怕!哈哈!我告诉你,你送个烧鸡给我吃,跑我面前拉屎,我都不在乎!哈哈,九毒大笑说:你不嫌臭吗?不!朱理信誓旦旦地答道:我捏着鼻子吃!我高兴!我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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