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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篇沙河站(第2节)

对于象蛋这一段故事,朱园将信将疑;可毛卫指天赌咒发誓说,是真的!就是徐阳亲口告诉他的,徐阳就是一根筋,去年他听算命先生的话,买个大乌龟在家里,每天一炷香地供着,这个事情!绝对能做出!

九毒的话,追上何洁,少奋斗二十年啊!这几个字,一直在朱园脑子里绕来绕去。何洁,他当然了解,一起来去上学四年的,她爸爸是河海市电化厂长,全市首富恐怕轮不到他,前十名肯定没问题。前几天听说何洁进了机关统计科。上学时朱园就想追,可根本没有机会,不用说别人,孙杰天天就在她的面前绕来绕去,经常请她溜冰、吃肯德基。朱园偷偷算了一下,溜冰、再吃饭、加打的,至少要50元啊!自己父母在农村,给的生活费虽然够吃饭,但不敢奢侈啊。所以有两次,何洁有意无意地问他,吃过肯德基吗?走,我请你!这是别的男生求之不得事情,但朱园始终迈不开步,怎么好意思让她请呢。朱园知道,何洁确实或许有点喜欢自己,但是家庭的差距太大了;但朱园还是想试一试。

十一点,朱园来到何洁家,海河市中心一个院子,布置的象花园一样,假山、鱼池一应俱全。何洁妈妈开门见朱园,哎呀!她热情拉住他的手说:朱园,你很久没来了?何洁不在家,不过马上回来。她倒了一杯水,招呼朱园坐下,朱园感觉何洁妈妈对自己特别好,去年开学时,只买到站票,临上车前,她送来了座位号,让朱园感激万分,她说何洁临时改变主意,坐飞机去学校了,座位给你们用吧。朱园正想着,她端过来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招呼朱园吃饭,朱园实在不好推辞,尝了一个,虾仁水饺,真好吃。水饺刚刚吃完,端来一盘鲜枣,一天吃三枣,永远不会老,哈哈,何洁妈妈乐呵呵的说:刚刚打下的鲜枣,吃吧。好好,朱园连声道谢,顺口问道:阿姨,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吗?何洁妈妈眉开眼笑说:何洁她二姨上午来了,给小洁介绍个对象,呵呵,见面去了,听说小伙子不错,就是你们段调度,叫什么的?对,叫杜宋平。朱园心里一惊,差点把枣核咽进肚,结结巴巴的说:我认识,挺好啊!她没看见朱园的表情,赞口不绝说道:那个杜宋平,刚刚上班两年,自己买个大摩托车啊,真励志啊!不过听说他自己攒一千,他爸爸赞助八千买的,哈哈!他家那么富,这小孩还知道攒钱,这小孩真不错!朱园看她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凉了,再也吃不下去,放下手中枣子,客气两句就走了。

朱园心灰意冷地回到车站,踏踏实实在学习调车。调车,简单的说:就是把装好的车挂走,到达的车子摘下。调车员可是风雨无阻,踩着高低不平的石砟,象猴子一样,穿梭于信号机和站台间,在车梯上爬来爬去,飞上飞下。对此,朱园感觉非常兴奋和刺激。按规定必须两人才能作业,可九毒要陪站长打牌,简单的甩挂,助理一人包揽。朱园算了算:去货房拿货票,爬机车上改编组,带车连挂,最后一路小跑,到尾部试风,整个过程至少半个小时,来回跑两千多米。

小站夜间无照明,要挂四个重车,朱园看看黑乎乎的天,还下着毛毛雨,心里嘀咕着,让连接员参加吗?今天是九毒啊,他是值班员职称,架子大;但是多个人安全点,朱园见九毒没睡,房间灯火通明,牌打的热火朝天。推开门,九毒早知道有作业,他转脸怒吼道:毛病吗?挂四个车吧还找我!自己干!你早不来晚不来!非等我输钱时来,晦气!朱园吓得赶紧关门离开。

车帮上全是黄沙,朱园连接了5、6次,两个车始终挂不上,可能车钩内进了黄沙。老职工知道,用旗杆使劲捣捣,把钩头内沙粒晃出即可。朱园不知道啊,他急的满头大汗,又急急忙忙来找九毒帮忙。他刚刚推开门,九毒气的哇哇叫道:这个熊孩子,早不来晚不来!我刚刚赢钱就来了!想断我财路啊!晦气!他极不情愿地出门,跑到车钩前,对车钩猛蹬一脚,黄沙撒一地,“咣当”猛的一挂,两车稳稳地连接在一起。懂了吗?九毒没好气的叫道:净是些书呆子!啥也不会干!

两个小时后开始配空,甩车20辆。一个人无论如何不能作业,九毒必须参加。黑夜中一列货车缓缓进入四道,只见九毒右手提灯,左手拿电台,机车还未停稳时,他爬上车梯,抓住两侧竖立的不锈钢扶手。扶手表面布满雨滴,象泥鳅一样滑溜,他双手迅速下滑,摔倒了,但右手死死抓住栏杆的底端,列车在慢慢的前行,四道有半米高的站台,松手掉下,卷入站台必死无疑!朱园急着大喊:停车!坚持住啊!九毒右手死死的抓住栏杆底端,左手支撑身体,在站台上一高一低的拖动,列车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十几米后,终于停妥。

九毒爬起来,疼的“嘘嘘”的直叫唤,弟弟,他有气无力地说:今天多亏你啊,他举起鲜血淋漓的左手,提灯一照,手背大面积掉皮,虎口下少块肉,有硬币大小的肉。怎么办?朱园着急地说:快去医院吧。不能!九毒急忙打住说:去医院损失更大!不能说,说出来还要扣钱!我是违章的!没停上停下!知道吗?九毒拿出纸,擦擦手上的血滴,掏出手套戴上,若无其事叫道:干活!朱园看看对讲机,铁一样坚硬的塑料壳,都被磨出条条深沟,何况手呢,九毒心有余悸的说:多亏这个电台啊,我按着它在地上拖的,否则要磨到骨头啦!

调车作业终于结束,九毒走在前面,把左手插进口袋,悠闲的吹着口哨。朱园见他没事一样,疑惑的问:哥,你力气真大,一手抓栏杆,拖了十几米啊!九毒抬头看看阴沉的天,叹口气说:没劲行吗?绝望时爆发的,松手就惨了,就成肉馅了,哎。

小站人不多,两个月全熟悉了,连退休的职工都认识了。这天朱园在尾部试风,看见了退休工人老侯,人称老侯头。他挎着大大的篮子,刚刚买菜回来,他家中的人口多,买少不够吃的,天天弄一大篮子菜。五年前退休后,就住在站台另一侧的旧瓦房内。两间主屋,三间小偏房,破破烂烂的,房顶上盖着一层层防漏雨布。全家九口人,挤着住在一起。大儿子一家三口,住东屋。二儿子也是三口,住在西屋。偏房在院子西侧,房间又矮又小,仅仅够放下一张床的。老侯头老两口住一间,年迈的母亲住一间;大门后摆着一个小饭桌,每次吃饭分两批。因为桌子小坐不下,儿子和儿媳妇先吃,老两口吃剩饭菜。吃完饭,要把桌子拽走,地方太狭小,不挪开走出不去。

每天天亮,老侯头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买菜;萝卜、青菜、成筐的扛。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共九张嘴吃饭。两个儿子每月上缴400元伙食费,还经常忘记给,给了也不够吃的。老侯头算算说:猪肉又涨钱了,六块钱一斤,青菜最便宜的,也要五毛一斤;算来算去,一个月要倒贴500多元;每月那800多元的退休金,除去全家吃喝只剩下300多元,碰见红白事,根本不够,再坚持两年,等孙子上学了,两个儿子全会搬走,那时能轻松点。

为补贴生活,老侯头在车站附近拾了些荒地,远的地方种粮食,近的种青菜。老太太成天在园地里忙活。老侯头也勤快,经常在车站转悠,碰见施工,就来帮帮忙,不要钱,干完后捡些电线、旧铁块。高兴的时候他扫扫站台,时间长了,车站有事都找他,老侯头随叫随到。杨站长不好意思让他白干,就和大家商量着,每个月给他300块钱。由他负责打扫卫生、花园浇水等杂活。小站的货主也多,解决这点钱根本不成问题。

老侯头过来,气喘吁吁的放下筐,站在线路旁抽烟歇着。他笑眯眯的问朱园:九毒来了吗?朱园猜测他想要那300的工资,因为李双平是小站兼职的会计。来了,朱园纳闷地问:“九毒”到底是什么意思?听朱园发问,老侯头一下来了兴趣,索性坐下,又点起一根烟道:别人都不敢说吧?哈哈,我告诉你,“五毒俱全”这个成语听见过吗?他比五毒还毒!所以叫九毒!哪九毒呢?吃、喝、嫖、赌,坑、拐、刮、骗、抽,老侯头一口气说出九个字,你看看,是九个吧?这就是九毒!他这个家伙,占全了。朱园掐手一算,正好是九个字,哎呀!哈哈哈!太神奇了。老侯头也呵呵笑了,他抽完烟,扛起菜筐,挺直腰板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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