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叹息桥 - 吃栗子的喵哥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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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拱形长廊里走出两个小孩儿,他们仰头看月亮和星星,在那黑洞洞的廊桥里的十几分钟是他们共同的秘密,现在他们真的是坏孩子了。

皎洁的月光下,男孩儿低头看一眼校裤,立马像被烫了一样抬起头来,耳朵烫,脸也烫,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校裤上那一片深色的圆斑像有魔力,勾着他一会儿看一下,一会儿看一下,廉价的晴纶布被那圆斑浸透,潮热,黏腻,贴着皮肤燃烧。

那几年同班的男孩子们已经开始在课间传阅杂志,打篮球或踢足球的间隙,塑胶跑道上恶臭的汗味儿总裹挟着一丝酸腐的气味,草丛里的白浊和他们的笑一样龌龊。

人总是厌恶异类,尤其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打不过他就恶心他,把那些翻烂的黏糊糊的杂志塞他书包里,“就不信他对母的不感兴趣!”

回到家他打开书包看见了,拿在手里像烫手的山芋,他像做贼一样把它藏在周天成的棋牌室里,那儿支了一张钢丝床,戴燕不呼朋唤友回家打麻将的时候他就睡在钢丝床上,借着月光看那本卷成烂菜叶的杂志,黄色牛皮纸上性感的女郎没有她一根头发丝漂亮,他闭起眼,把她们都想成她,水粼粼的狐狸眼勾魂摄魄,半张着小嘴在他身下戚戚哀哀地叫……

他是好学生,方方面面都是,从书里他学了很多新知识,他知道她还没有完全属于他,校裤上的圆斑只是她欢愉的痕迹,但一想到那欢愉是他给的……他看一眼身边女孩儿肿得红艳艳的唇瓣,发丝湿了又干,黏在白皙的脸上脖子上,水蒙蒙的眼睛很快地瞥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他也偷偷地欢愉……

这隐秘的欢愉持续了很多年,他们从六岁起就相拥而眠,一起吃一起玩,从来没有分开过,好得像<

一个人,现在他们有了更深的连结,每个戴燕不在的夜晚,康星星躺在钢丝床上,时而望一望月亮,时而望一望黑洞洞的门口,听见光脚丫在冰冷的瓷砖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幸福和罪恶感一起在心底翻涌,但他和夜色一样黑,没人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不一会儿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影冒出来,月辉洒在她脸上,头发上,她头发好长,到腰,像一只山涧中跑出来的精灵,还抱着一个洋娃娃。

“我来了哦!”她动作也很快,像只小猫一样蹭一下就跳到他床上来,带来一股香甜,掀开被子钻进来,他一下就把她裹在怀里。

“你像非洲的食人花!”她咯咯咯笑,“还这么黑,一看就是非洲来的。”

他们像小时候一样,看夜空中的星星和月亮,康星星什么都懂,这是猎户座,那是天兔座,周月不懂,看来看去不就是一片片的星星嘛!但也看得津津有味,天气不好她还会很沮丧,“今天没有星星……”

“星星一直在的,只是藏起来了。”康星星厚墩墩的手掌笨拙地一下下捋她蓬松柔软的长发,亲吻她的耳根,脖颈。

“藏起来干嘛?”

“在坏人看不见的地方保护月亮。”

男孩子的英雄情结让他树立了很多假想敌,趴在舞台边上偷看她裙底的坏小子,还有五金店门口摇着蒲扇乘凉的老男人,一看见她过来,那双浑浊的凸眼珠就黏在她脸上……

“我力气可大呢,才不要你保护!”

周月被耳后灼热的呼吸弄得发痒,缩起脖子笑着躲他,但还是痒,像钻进心里一样,酥酥麻麻的,她红着脸回头,呼吸急促,对上另一双晶亮的眼睛。

“猩猩,你眼睛真好看,”她佯装淡定,凑近他,轻抚他柳絮一样绒绒的睫毛,“这么长,都到太阳穴了,真像一弯月亮,你才该叫月月。”

“那月月眼睛这么亮,该叫星星。”康星星傻呵呵地笑,黑夜中像悬浮了两排大白牙。

“你的牙齿在飘!像幽灵!”

“哈哈哈!”

他们哈哈哈笑着挠对方痒痒,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沉默地注视着对方,康星星很坏,他每次都要等着周月先亲他,亲他的眼睛,鼻子,周月也很坏,勾着他,亲到嘴就停下,手垫在脸下笑嘻嘻看他,“月月怎么不亲我了。”他迷醉又委屈地嘟囔,嘟囔完像喝醉了一样傻笑,捧起她的脸,亲她的嘴唇,下巴,脖颈,锁骨……她把他的头紧紧搂在怀里,胸前的舔舐又湿又烫,烫得她闭起眼轻哼,她没听过自己这样娇媚的声音,想起幼年时父母卧室里隐约传来的猫叫声,那猫叫有魔力,他听了就猛地把她压在身下,死死箍住她,叼着她的小舌头狂乱地吸裹,手底下却是不得要领,粗笨地抚过她的肩膀,手臂,怯懦地在她腰间徘徊,很久才鼓足勇气扯下那薄如蝉翼的一小块布,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捻揉娇嫩的花苞,感受着花苞因他的爱抚而绽放,花瓣沾了清晨的露水,一碰就滴落……

他们好像找到了自己残缺的一部分,好奇地、兴致勃勃地探索。

“呀!你丑死了!“

她嫌弃地直皱眉,可嫌弃完了又要看,看了又看,每看一次都要嘲笑他长了一根大尾巴,还长在前面,丑得触目惊心,不像她,进化完全了,是一个漂漂亮亮的体面的人类。

康星星沮丧地垂着脑袋,真觉得自己丑陋得像个野兽了,半天不吭声,周月逗他,抱他亲他,都没反应,后来她脾气上来了,怒气冲冲一巴掌扇他背上。

他闷声不响地抬头看她,看得她心里发软,游过去,低声下气哄他:“你一点儿都不懂我的心。”

这话说的,倒是她万分委屈了,她撅着嘴一下下抚摸他的眉眼,像在哄孩子睡觉:“儿不嫌母丑,月亮不嫌星星丑,你再丑我都不会嫌弃你,你是我的家。”

她一哄他就笑了,两个人又揉到一起去,像寻到了怎么玩都不腻的游戏,在夜色中尽情嬉戏……

没有人知道周家兄妹的秘密,戴燕也不知道,牌桌上偶尔有人问一嘴闺女咋样,她心中就涌起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厌恶,像黄梅天一样闷得窒息。

“就那样儿呗!”她甩一甩长发,含混着笑,她头发根全白了,只好染了又染,药水用得太多伤头皮,头发一梳就扑簌簌往下落,在浴室的白瓷砖地上触目惊心,她想起女儿乌黑的及腰长发,油亮亮的,风一吹,像湖面荡漾。

周月如她想象中漂亮,甚至更漂亮,漂亮得她心里发苦,她老了,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清明节给周天成上坟,在漫天飞舞的灰烬中看他,他的容颜定格在照片上,永远年轻,永远昳丽。

而她,一天天衰竭,一夜夜干瘪,如凌迟般漫长且绝望。

她梦见二十岁的周天成,夕阳下指着她鼻子骂,眼睛却软绵绵地黏在她脸上不放,她那会儿小,不懂,还觉得害怕,可一眨眼半辈子过去了,现在再没那样年轻帅气的男人用那样火热的眼神看她,只有油腻得像癞蛤蟆一样的男人,也不看她的脸,就看她那肥硕的两瓣儿臀,水蜜桃成了鼓鼓囊囊的烂棉花芯子,就像天鹅成了肉鸭,癞蛤蟆也敢动心思。

十几二十的小男孩儿也会撩拨她,眼睛在她脸上轻飘飘地扫,手在她腰上又捏又揉,宝贝儿宝贝儿地叫,可她知道,他们哪儿是在叫她呀,那是在叫她皮夹子里的银行卡。

最让人牙痒痒的是周月那小丫头片子,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小得像只耗子,喝起奶来跟不要命似的,吸干了她的青春和气血,长成让男人走不动道儿的小妖精,也和周天成身边那群小妖精一样贱,不但不记母亲的恩情,还长了一身反骨。

戴燕这人呢,你要说她蠢,其实她明白得很,那些牌友舞友围着她转是为了什么,她心里门儿清,她就是想把和周天成在一起那十几年被他踩在地上的尊严捡起来,等这帮人把她夸够了,捧够了,捧得她烦了,她也就消停了,一个买把葱都要讨价还价的女人,账还是算得来的,为了几个嘴臭得跟下水道似的老男人的几句夸赞,不值当。

她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儿身上,她如约给女儿买了台钢琴,就放在客厅正中央,阳光一洒,金碧辉煌,还花大价钱给女儿请了老师。

小丫头也是真喜欢,上课弹,下课弹,没事儿就弹,往那儿一坐就是一下午,康星星跟个小奴才似的给她翻琴谱,端茶倒水,其余时候就坐她旁边听,看着她在琴键上跳跃的指尖,笑得那个沉醉,好像她弹的是什么天籁之音,美得他魂儿都飞了。

可她弹的哪儿是什么天籁之音啊,鬼哭狼嚎还差不多,小丫头唱歌还行,可弹起钢琴那是真的“离谱”,也笨,一首入门的《卡农》就弹了个把月,生疏僵硬得连戴燕这外行都听得出。

戴燕晚上通宵打麻将,白天就要睡,女儿在客厅一遍又一遍地弹同一首曲子,跟锯木头似的,听得人心火旺。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热得脸通红,头发刺挠,身上也刺挠,最后忍无可忍一骨碌跳起来,拉开门冲出去就骂:“别弹了!弹了几百遍还弹不会?猪脑子啊?还是成心不让人睡觉?”

正午灿烂的阳光洒进客厅,给钢琴镀了一层金,俩孩子依偎在一起,专注得像金色的雕塑,被她一吓猛地抬起头,怔愣的样子好像才发觉这世上除他们以外还有别人。

戴燕每次打康星星,他都会在巴掌落下前垂下眼睛,但今天没有,他直直地望着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戴燕阿姨,月月只是现在还不太熟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而周月不说话,眼睛往下看,长睫毛遮住眼眸,小声说:“晚上练会吵到人家。”

“那就别练了!”戴燕一挥手,眉心的悬针纹深得发黑,喜欢刁难人的女人一旦老了,法令纹出来了,就有点儿鼻孔朝天,像两个黑洞似的张着,尖声呵斥道:“学了这么久!这么贵的老师!一节课几百块的花,还给我弹成这副德行?不是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从今儿起别让我再听到你弹钢……”

“我要弹钢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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