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再见

第8章再见

回老家后，我住在小姨陈香家里。

第二天，就是向阳火化的日子。晚上，我和严徐来打电话，他说让我劝劝我妈和常馨菲，让她们别去了，要是现场再出个什么事，就麻烦了。

自从向阳出事儿后，我的脑子就像生锈了一般，很难思考。

通常别人说什么，我就照做。

我先和我妈通电话，还没开口，她就开始着急表态：“放心，你们放心，我哭是要哭的，但我知道分寸。我还要照顾孙儿孙女，才不会做傻事。”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坚强一点。”

过了一会儿，我才打给常馨菲，措辞委婉：“你现在大着肚子，去那些地方也不合适，要不明就你就别去了吧。”

“向暖，你觉得可能吗？”常馨菲反问。

我叹气：“我怕你身体抗不住。”

“那也是天意。”常馨菲很坚决。

我还能说什么呢，和向阳有关的一切，我都很无力。

我没能完成任务，向严徐来汇报时，很沮丧，重复常馨菲的话：“都依她们吧，真要出事，那也是天意。”

严徐来宽慰我：“没事儿，我和小舅已经做好应对措施。多安排几个车，她们中要有人不行了，马上送医院。”

“徐来，辛苦你了。”我诚心诚意地说。

严徐来低笑：“你最近总是这么客气。”

其实不是客气，只是近来，我对婚姻好像有了点别的感悟。

婚姻就像是一艘漂浮在大海里的船，夫妻二人都是掌舵人。风平浪静时，枯燥重复的日子会让彼此疲惫，相互看不顺眼，也许还有某些瞬间觉得对方可有可无。

但当风浪来袭时，唯一可依的也只有彼此，相比之下，丈夫会是更冷静有力的那一个。

所以我想，夫妻更像是共行一程的伙伴。对伙伴，应该存有包容与感恩的心，方才能走得更远。

当然，严徐来并不会知道我已经把他从‘爱人’移到了‘同伴’的位置上。对我的转变，他应该是意外又惊喜的吧。

在客气有礼的妻子，和横眉竖眼的妻子之间，我猜，他会更喜欢前者。

夜深人静，无心睡眠时，我也狠狠的反省了自己。

生活不易，我带孩子有诸多的辛苦和委屈。想来，徐来他更不易，不但要赚钱养家，还要兼顾我和孩子……

前段时间，我怎么就把他当成了没心没肺的负心汉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下，我懊恼也后悔，于是，开始想念徐来。

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所有的抱歉与感激都融入无声的温度里。

……

7月的最后一天，向阳的追悼会在广城某殡仪馆举行。

我的心一直悬着，整个人像鬼魂一样，在房间里，在阡陌纵横里游荡不安。

手机捏在我手里，仿佛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盛夏，烈日当空，我却只觉得冷。

如坠冰窖一般的冷，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说：“向阳，对不起，原谅我的懦弱。”

“向阳，再见了！再见了，哥哥！”

“来生，我们还是不要再做亲人了……不，最好不要再相遇，就这样永别了吧。”

中午，小姨跑来将我找到，在我背上恨恨拍了几巴掌：“你疯了，这么大的太阳，你是想晒死吗？他走了，你就不活了吗？别忘了你还有朵朵，还有父母，这个家以后就要靠你了！”

我开始头痛，我怕极了他们说‘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我撑不起的……”我没有哭，只是眼泪止不住。

我说：“小姨，死的人怎么不是我呢？”

是我错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我承认，我不如向阳，我撑不起这个家，我和他换一换，行吗？

“尽说些傻话，快回家，朵朵一直在哭闹，没人哄得了。”小姨将我拽回家。

我的小朵朵脸上还挂着泪珠，见到我却开心的挥舞着小手笑了起来。

我接过她喂奶，心酸的痛不可言。

小姨说：“你别哭了啊，悲伤时的奶汁有毒，你可不能害朵朵。”

这句话成功吓退我汹涌不止的泪水。

它们在我体内凶戾地逃窜着，最后，全数浸入血液里。我感到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是酸痛的。被苦汁泡太久的那种酸痛，还带着一丝丝的腐烂气息。

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朵朵喝的还是毒奶汁啊！

我对不起小朵朵，对不起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