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反观

第4章反观

严徐来回来后，我每天最怕的事，就是接到从广城打来的电话。

每次电话一响，就会惊得从头麻到脚，惶惶不可终日。

严徐来又开始忙了起来，只是货供应不上，还没办法催。我知道他很焦躁，但我只能假装不知道。

这年的夏天格外闷热，我常常觉得喘不过气来。

朵朵醒着时还好一点，我会机械般的微笑，和她说话，忙前忙后……

一旦她睡着，我便像是一只坠入没有氧气的深渊里的动物，不停在各个房间暴走，或是蹲在某个地方，奄奄一息。

未来，黑暗无光，我一遍遍的对自己说：“向暖，怎么办？你的人生没有退路了。”

从前，你可以任性，可以逃避，只因天塌下来，你还有个哥哥撑着。他再不济，起码会照顾老人。

现在呢？

现在，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倒下。

我心里空空如也，所以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

我在qq空间里，给向阳写信：

到了你想去的地方了吗？

见到外婆了吗？挨骂了吗？

是否如他们所说，那边有户好人家，他们对你很好吧，视你如珍宝吧？

其实何必，也许你不知，太多人也视你如珍宝，是你不明白，爱的方式有很多种。

明白你再也回不来以后，我不想再悲伤，也不敢再悲伤。可我还是很懦弱，习惯的想要逃避，可这次我逃不掉了。

想起了很多事情，一件一件像碎片一样，不停的闪过。无论是那一块碎片，都是你嬉皮笑脸的样子。

最后一次一起过年，是前前年了，你一个人回来，我总嫌你不够懂事。你说我长大了，如果是因为我的长大，让你放心的离去，我情愿糊涂的过一生。我长大并不是想要替代你呀，你可知，无论我怎么做，都替代不了你，永远。

最后一次见面，是去年8月，我结婚，你和嫂子回来。我知道你忙压力大，真心不想你回来的。你回来了，我照样吼了你，因为你是大哥，我永远觉得你就应该要对我好，让着我。

我曾认真的想过，等我们老了，我就不吼你了，那时候父母也不在了，长兄为父，我就要对你好了。我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原来会这么短暂，知道我有多后悔吗？

最后短信是你生日，我没有打电话，发了生日快乐的祝福。

最后一次电话，是你生日的晚上，匆匆要了妈的电话就挂断了。

那么多不经意的瞬间，居然就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听到我们心碎的声音了吗？从此，这个家再也不会有团圆二字，别人合家欢乐的日子，我们只能在眼泪中度过。

也许，这么些年，你是真的累了，可再坚持一下，那么一下不就好了吗？

好吧，你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我的眼泪也流干了。我会努力日撑起这个家，我努力吧，我知道我不会有你做的好，但我会努力。

既然不打算回来了，那就好好的走吧，那里没有我的任性，没有妈的唠叨，没有爸的老去，没有那么多的压力，那里也许真的是天堂，谁知道呢？

你的侄女儿在呼唤我了，你还没见过她，她依然每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一点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不知道永远不会再有舅舅了。

好吧，那只有就这么放手让你走，如果真有来世，咱还做兄妹吧。不过，我做哥哥，你做妹妹吧，我要让你知道，做人大哥不带这样子不负责任的……

文章一发出去，我接到了许多朋友的电话，还有他们的留言。

他们都说：“向暖，你要坚强一点！”

我说：“我知道的，我很坚强。”

我将向阳留在我家的东西全部烧了，他还没有下葬，我已经想忘记他了。

……

一周后，我独自带着朵朵回老家，安排向阳的身后事。

挑墓地，修墓，所有事务，都是长辈们在帮忙。有些事必须我拿主意时，我都迷茫无知的像个孩子。

有人说，父母是我们与死亡之间隔着的一道墙。

我父母健在，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关死亡的所有问题。

陪风水先生去看地时，我问他：“先生，从你们的角度来看，人死后，真的会去另一个世界吗？”

他说：“只要你相信，它就存在。”

我选择了相信，所以我在黑暗里和向阳对话。

我对他说：“挑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就和我说。”

“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告诉我，我尽力帮你完成。”

“来我梦里吧，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可向阳一次都没来过我梦里。

他去了表弟刘毅那里，什么也没说。

他还去了我爸那里，是小时候的模样，摔的一身伤。我爸一边帮他擦药，一边哭……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有些难过。

我想，一如我讨厌他一样，也许，向阳他也是很讨厌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