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 低吟忧伤的百合 - ggo - 二次元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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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家里突然热闹了起来,串门儿的人骆驿不绝,也难怪,阿公在时,闲时就那么蹒跚的绕完全村,一锅老旱烟还剩下一小半儿,我这事儿还不跟风吹似的。来的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叔伯爷婆,见着我家里人便抱手作揖,言道恭喜,农家人朴实憨厚,只将那羡慕想法在脸上暴露无遗,结实猛烈夸赞直将好面子阿妈和阿婆逗得合不拢嘴,就连阿爹那一直很严肃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色彩,我的中榜,似乎给这个寒酸的家庭注入一泓甘甜山泉,也变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

几经商量,阿爹终于拍了板,就在农历八月八那天泡酒请客(注:泡酒,方言,也就是升学宴。),请过乡里乡亲们都来热闹热闹,让我家的喜气也把这过去的惨淡一年里所带来的晦气也给冲一冲,老人们都说,“八月八,把财发,嫁娶多是积福,乔迁招财进家,生儿必是才俊,女更胜百合花……”总之,在这一天,做什么是都是好的。

阿妈和阿婆几乎是把全家都给倒腾一遍,找着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招待来客的粮食,我则“唰唰唰”地写着对联,诸如什么“向亲友深表歉意,望来宾谅此寒门”,“亲朋高抬贵足,寒舍蓬荜生辉”之类的陈词滥调,我努力地想着妙笔生花,可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却让我心里有些乱,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仔细想想,自打阿公去世起,家里很是困难了一段时间,直到旱季过去,才略微有好转,但却远远也赶不上从前了,每个学期最难过的便是即将开学的那段时间,因为,开学就意味着交学费,这会让全家人愁眉苦脸很长一段时间,但好像不包括不懂事的我,而现在,我是得认真地考虑一下这件事了,县城,学费,吃,住……这些都得花钱,而现在这个家,还能负担起这些吗?

阿爹正在院子里劈着柴火,很卖力,在这凉爽安静的清晨,劈柴声显得很空旷,我看到阿爹浑身热腾腾冒着汽,发达健实肌肉不断收缩,脚边早已堆起了小山般柴火。“够了吧,阿爹。”我说。

“屁!这是泡酒呢,哪够!”话毕又一斧子将大腿粗的“青钢棒”劈成了两半,“站远点,小心斧头脱。”

我很听话的就往旁边跨了一大步,“阿爹。”

“啥?”

“我右眼皮老是跳。”

我爹瞪了我一眼,“那是眼屎没擦净呢!”

“扑哧!”我便笑了,阿爹是很少说笑的,我又想了想,“阿爹。”

“又干啥?”

“那个……我听说……”

“听说啥?”

“我听说我要上的学校学费很贵。”

阿爹顿了一下斧子,皱起了眉头,“这你不用管!”

“为什不用管?”

“反正就是不用你管!”

“为什么?”

不耐烦被我的顶嘴升级成了愤怒,阿爹很利索的将斧头反拿,举起了长长的斧柄。

“我十四了!”我在斧柄就要落下来的那一刻喊道。

阿爹愣住了。

十四,这个数字在我们这个偏僻落后的山寨中的族规里代表着“成年”,它意味着你可以娶妻,可以从老一辈肩头换过家里的重担,为家人分忧了。而不再是一个长辈嘴中的“娃”了。

阿爹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眼,是啊,不知何时,他不用再低头看我了,我已经长到了和他耳朵一样的高度,暂露棱角的喉结,下巴钻出的几根短小胡子,还有变低沉的声音,我,似乎真的长大了。

“十四?”阿爹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十四怎么啦?豆芽长到天高不过一夹菜,你就是四十了也得叫我阿爹!”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啥意思?”

“我是说,你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家里的重担,而不是你一个人扛。更不应该永远把我当小孩子看,我长大了,不能再让你老是这样一个人累着,我应该有骨气一些!这是你说的。”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便惴惴不安了起来,这,好像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顶嘴。

他伸出了手,我下意识的把头一偏,眼一闭,“又得吃耳光了。”我想。

他从我头上摘下了一块木屑。意料之外,阿爹没有例行公事的立刻胖揍我一顿,而是很欣慰的笑了笑。

“那你觉得该怎么个分担法?”

我愕然了。我只想着让阿爹同意我和他分担困难,去压根儿没有想该怎么样分担,这,也许就是“娃”这个称呼的来源吧。

看到我的语塞,阿爹笑的更欣慰了,拍了拍我的肩头:“有这个念想是好事,但你现在还没啥本事了,等翅膀长硬了再说吧。”

我有些气结,但同时又无可奈何,是啊,我学的东西都是在书本上呢,这好像和现实擦不上边儿。我沮丧地转过身,竭力地在我的大脑里搜寻着“我会做什么?”的答案,目光便很随便的定格在了屋棚下成型的家具上,“木活!”脑海里“咕咚”一下冒出了一个气泡,欢快的破开了。从小我便是看着阿爹和阿公做木活长大的,多少也会一些,不说做成精美的家具,但给阿爹打打下手是绝对没问题。

“阿爹!”

“又干啥?”

“我陪你当木匠吧!”

“啥?”阿爹震怒的转过身来,“你说啥?”

“木……”

“啪!”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这记阔别多时的耳光,但这令我有些晕头转向,我不明白我为啥挨揍,从小到大我都能预感到我什么时候将要挨打,但这次例外,如此的突发其然。

“你格老子……”阿爹狠狠地喘着气,显然气的不轻,“这样没出息!”

我脸上如同被烧红的炭火粘上一样,泪水不争气的就流了出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委屈,我只想利用假期帮帮家里挣挣学费,我哪儿错了?我早已习惯了阿爹的严厉,但从不是这样的蛮横。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我不擦,任它流着。

过了好一半天,阿爹似乎消了一大半气,似乎有些后悔于刚才的盛怒,只是有些难堪的问道:“疼吗?”

我摇了摇头,一半赌气,一半死撑。

阿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顺势坐在了劈柴的木桩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恨木匠这行,恨恨!”

我惊诧的看着阿爹,不认识一般。

“我原来也上过几年村学,成绩也不比你差多少,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严老夫子也是我的恩师,夸我的话都听烦了,可到了后来,我考上了镇里的初中,却没上。”

“为啥啊?”我抹了一把鼻涕。

“因为你阿公不让。”

“啊!为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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