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被遗忘者的宿命（中二）
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我试图改变些什么、抓住些什么，就像即将溺死的落水者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但事实很快就告诉了我，我的眼前根本没有所谓的救命稻草，甚至连能够呼吸的空气都不存在……
窒息。
秋风让我感觉到了轻微的寒冷。
我知道隆冬将至，或许用不了多少时日，这座美丽的城市就将被披上银装素裹，迎接丰饶之雪的到来。
那将是怎样的情景呢？
一定会，很冷很冷吧。
雷纳兹的冬天确实很冷，但我至少不用太担心被雪天夺走性命，因为那可怕的诅咒能力虽然夺走了我的一切，但它却给我带来了出乎意料的便利。我已经能够肯定，即使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只要我不刻意做出让人没办法忽视的奇怪举动，那么就不会有任何人会多看我半眼。
绝对不会有任何人！
至少……只要我稍加小心，我能够从任何商店摸到足够的食物和御寒品。
这么做确实是窃贼的行径，而这种令人恶心的行为也会让我常常无比憎恶我自己。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活活被饿死，因而每当我的肚子再三发出抗议的时候，我总会在无力地挣扎过后地屈服下来，向着美味可口的食物伸出我那双污浊的手。
逐渐地……
我就对此习惯了。
这或许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堕落？因为除了利用我的‘能力’进行偷窃之外，我穷尽脑汁竟也想不到第二条能够获得食物的办法，所以倘若我想要更长久地活下去，那么我就只有走上窃贼的道路。
但是……
就这样活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自己的答案，但至少我还没有做好死去的觉悟——虽然面对现实我无力做出任何反抗，但是就这么被身上的‘诅咒’给打倒，我不甘心！
我想活下去。
哪怕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儿活下去！
于是，漫无目的地流浪在街头，然后在饿极的时候找些食物，这样的生活就组成了我的全部日常。其实在习惯了利用自己的‘能力’后，我并非没有为了寻找人生目标而打算大干一票，但是一想到即使成功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为我欢呼，我变很快就对此索然无味，自然也就不去想了。
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对我而言却仿佛停滞不前。
一天过去了……
一周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天气渐渐转冷，深秋的雷纳兹已经进入了温度只有个位数的时日，在贫民窟一间废弃的破屋里，有着我的‘床’和偷来的被褥。平时我就把自己裹在温暖的被窝里哪也不去，我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冻着，身上的衣服也早就换了许多次——人永远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的生物，我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但老实说，直到个把月后我才偷了除食物外的几件大衣和被褥，我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十分克制了。
我并没有打算过去偷那些我用不着的东西，比如珠宝和首饰之类的玩意。究其原因，除了钱财这种需要互动的物什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之外，我并没有因为偷窃的成功而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不被人注意不代表我真的变成了透明，我的偷窃行为其实仍然要承担些虽说微不足道的风险。
这样看来，身为流浪汉，我或许是幸运的。
……
有些事情，即使它们近在咫尺，但是如果不去亲身体会的话，是永远都无法察觉到它们的存在的。
就比如原本在我印象中繁华祥和的辛德勒城。
作为雷纳兹帝国的王都，它无疑代表着整个国家作为繁荣的地方。但即使是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在那些肉眼看不见的黑暗肮脏角落中，同样有着数之不清的悲剧和肮脏。那时的我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成为了茕然独立的观察者，默默地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却无法对它们做出些什么干预。
有时，我能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听到某些不明显的动静和哭声……
有时，我能在穿梭于巷道时看见两旁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身影……
有时，在经过某个不起眼的位置时，地底下的‘老鼠’们似乎在进行着上蹿下跳的打闹……
有时，我在傍晚的黄昏下偶然路过某个拐角时，我能够听到幽深建筑里传出秘密集会的宣祷……
有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能够目睹某个因偷窃被抓住现行而被围起来毒打的瘦弱身影，以及周围行人们脸上喜闻乐见的表情……
有时，这个世界，可怕得出乎我意料。
而这些，是我的导师从未向我提起的，也是任何书本中都没有记载的现状。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我身上的棉绒衣物很暖和，但我却能感觉到来自骨头里面的寒意。在见识过了这座城市的真正面貌后，我没有去试图帮助任何人，即使我有着足够的能力。因为他们不可能会对我表达感恩，他们甚至会在转眼后忘掉我的存在，而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对他人进行白白的慷慨奉献？
我知道，我的心理正渐渐变得病态，但是这个世界，分明已经将我抛弃。
我只能，蜷缩在温暖的被褥中，然后闭上我的双眼，在短暂的黑暗中忘却一切。
……
冬天来了。
当某种生活变得习以为常之后，即使在旁人看起来再怎么可怜无助，自己或许也早已忘记了最初的痛苦。
更何况，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本来就应当是贫民窟中流浪汉的一员，这种生活……或许天生就正是为我而准备的呢？
秋天的倦懒消失了不少，当包裹着身体的被褥渐渐无法让我彻底保持体温时，我尝试着离开了这间勉强能够避雨的破屋。
辛德勒城的人多吗？
其实并不多。
占据了整座城市近乎十分之一的贫民窟里，大约有着两三成的房屋都是废弃的。造成这样的原因和数十年前的内战密不可分，但它对于城市里无处不在的流浪汉而言无疑是好事，因为他们能够在这片破旧的土地上很轻松地找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