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轮回（下）

第379章轮回（下）

李隆基还在勤政楼里与李林甫商议如何善后三皇子赐死之事，就从神色慌张的高力士口中听闻了惠妃险些被雷电击中的消息，吓得他撇下了无数重要政务和文武大臣，冒着大雨，一路跑回了椒房殿。

他驱逐了在床榻边嘤嘤哭泣的玉娘和面色凝重的李瑁，自己坐在榻边，抓起榻上女子的手，冷冷地朝地上的琼玉问道：“惠妃好端端的在宝华殿祈福，怎么会在雨中淋成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

琼玉哭道：“娘娘白天还好好的！可一听见雷声就像发了狂似地跑了出去，奴婢和寿王殿下都没能拦住！”

“好了！你下去吧，以后多找些人陪着你家娘娘，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朕决不轻饶！”李隆基斥责了琼玉，这才又将目光转到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上。看着她苍白的脸和乌青的眼圈，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她.她就会像那春日的百花一样，在萧瑟秋风中离他而去！

瞬间，失去她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他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喃喃自语，“常曦别吓唬朕！别吓唬朕！”

“咳咳！”不知是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还是药力起了作用，榻上的女子悠悠转醒，用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半响，发出微弱的声音，“陛下——”

李隆基兴奋地道：“常曦，觉得怎么样了！”

常曦微微一笑，从他怀中挣脱，刚想说话，却意外地发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的脸竟然扭曲起来！本来黑亮的双眸竟发出了绿悠悠的寒芒，好看的剑眉、坚而挺的鼻梁都被青面獠牙取代！

“啊——鬼呀！”他抓住她的手久久不肯放松，她惊恐地尖叫着，险些就要将自己憋过气去，左手拼命地摆脱他的纠缠，右手则不停地捶打着他的手腕。“常曦——”他忍着身上和心里的双重剧痛，干哑的喉中发出的声音沉痛而充满苦闷，低低又动情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心中一痛，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神智，终于，慢慢地，眼前又重新出现俊朗英挺的他。

“陛下——”此时此刻，常曦终于崩溃了！她哭着跪在榻上，拉着李隆基的手，“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

李隆基拍着她柔弱的肩膀，安慰道：“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常曦哽咽着道：“臣妾不值得您对我这么好！我是个骗子！欺骗了您！”

“不必说了！”李隆基打断了常曦的话，将她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朕——不在乎！”

常曦哭道：“我不能不说！他们的魂魄天天来缠着臣妾，缠着臣妾让臣妾对陛下说清楚这件事，说清楚他们是冤死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还有他们的亲人，都是臣妾害死的！是臣妾吩咐咸宜公主欺骗太子，令他来兴庆宫救驾，然后冤枉他逼宫造反的！是臣妾害得你们父子反目，臣妾有今日，全是罪有应得！”

李隆基清癯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别说了！朕都知道！”

“知道？”常曦惊惧地哆嗦了一下，“那为何您不把我打入冷宫？不赐死我！您应该赐死我！应该赐死我！无数人因我的贪婪而死！包括太子那未满周岁的襁褓里的孩子，还有那无数无辜的李氏宗亲！”

李隆基扳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动情地道：“朕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朕知道你是想保住瑁儿的性命！可是，常曦你做了这么多，你可知道，瑁儿他——”一冲口，他就想将李瑁根本不是她亲生儿子的事情说出口。

常曦触电般惊觉过来，连连问道：“瑁儿怎么了？我的瑁儿怎么了？”

发觉她言语中的无限关切，他颓然地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转言道：“瑁儿他不适合做储君。”

“大错已经筑成，臣妾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可臣妾哪有退路可走！自从杀了丽妃那日，我和瑛儿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他不死，便是瑁儿死！”常曦哭得已经没有了力气，挂着泪痕的脸上淡然一笑，“今日终于将心里的事告诉陛下，也算放下一个大包袱，可以安心的去了！”

李隆基听了她的话，眼睛瞬间冲进了殷红的鲜血，怒喝道：“武常曦！想死那么容易吗！你若敢先朕而去，朕一定杀了你儿子！”

常曦浑身一震，看着李隆基发了狂的表情，清澈的眸光中流露出心痛，突然头像炸开般的疼了起来，嚷道：“陛下——他们又来了！您.您救救我！”话音未落，又晕厥在床上。

李隆基这次没有去抱她，而是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椒房殿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那般沉痛。

高力士吓得跟在他身后结结巴巴地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哪？”

李隆基对他的话恍若不闻，像是坚定了心思要去做一件事情一样。片刻，整个人都淋在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