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飞来之喜（下）
第284章飞来之喜（下）
皇后和李隆基皆是一愣，这黛丽丝虽然是皇后重金请来的舞姬，但二人之间并无情分，不知她为何这么帮自己，李隆基则问道：“为什么这么做？”言下之意就是为何放弃赏赐去帮不相干的人。
黛丽丝淡淡一笑，“奴婢以前在天竺也爱慕着一位男子，可是那个男子坚持要出家抛弃了奴婢，奴婢日夜在他出家的佛寺前流连，想见他一面，哪里知道一等三年，他都不肯出来相见，奴婢心灰意冷之下这才远走他乡，来到大唐长安的醉仙坊，做了一名舞姬。所以奴婢知道思念一个人的痛苦，请陛下谅解这种痛苦，给尊贵的皇后娘娘一个机会！”
李隆基被她这番温言劝告所震，带着赞赏的情绪再次审视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黛丽丝，“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想留在宫里，朕可以让你去主持教坊司！”
黛丽丝淡然一笑，“奴婢不想！”
“为什么这么快就拒绝？”李隆基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黛丽丝不卑不亢地道：“看得出陛下很喜欢椒房殿的娘娘，即使奴婢进宫也不过是孤独皓首，还不如留在醉仙坊，虽然往来的士子商人多薄幸，却胜在热闹，黛丽丝谢过陛下好意！”
李隆基对这个有趣的番邦女子有了一丝好感，“这样，朕给你一个恩典，随时可以进宫与教坊司的舞姬切磋舞艺，这样可好？”
黛绮丝爱舞成痴，倒是真的很喜欢李隆基这个赏赐，当下磕了几个头愉快地谢恩。
“既然这样，今晚朕就在这用膳了！”李隆基答应了黛丽丝的请求，转头吩咐高力士，“去椒房殿告知惠妃娘娘一声，让她不用等朕了！”
高力士有些迟疑，试探着问道：“那今晚陛下就留在皇后娘娘这？”
李隆基心里沉吟不决，他其实还是想回椒房殿陪伴常曦，可是用过晚膳再走，太扫皇后面子，加之确实已经有数月没在坤德殿留宿了，不合宫中礼节，当下便道：“嗯，朕晚上留在皇后这，替朕嘱咐惠妃，让她早些睡，不许熬夜。”
“诺！”看着出去传信的高力士，皇后心中一阵激动，感激地望了望地下的黛丽丝，黛丽丝抱以微笑，示意皇后不必挂怀。
李隆基并皇后在坤德殿用了晚膳，期间黛丽丝说了好些家乡的趣闻，惹来诸人一阵欢笑，饭后又跳了几支舞，这才离开。
皇后陪伴李隆基进了内殿，先替他宽衣解带，自己则坐在妆台前卸妆。寝殿内，红烛摇曳，映在淡粉色的纱帐上，让这一射之地都散发着氤氲朦胧的红光，案上的古铜香炉里燃着几半玉兰，香味馥郁。
李隆基早已摘了玉冠，穿着宽松的寝衣，歪在榻上看书，烛光掩映下，他的侧脸显出明晰的轮廓，挺拔的鼻子配上刚毅的神情，让他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男子气息，此时李隆基已经年近四十，正是一个男人最成熟迷人的时候，而坐在妆台前的皇后，比他还年长几岁，此时皮肤早已松弛，等卸下脸上浓重的铅粉后，整个人都显得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就更加明显。
“陛下！”皇后摘了钗环，一只手臂绕上云鬓之上，想将其上的烧蓝镂空凤头步摇拔下，哪知那凤钗缠着几缕青丝，绕在头上摘不下来，皇后的秀发早已因年岁而稀疏，所以十分爱惜自己的长发，当下柔声道：“三郎，来帮我一下可好？”
李隆基淡淡地嗯了一声，仍旧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卷，没有动弹。
皇后默默地转过头，对着朦胧的铜镜，仍在努力，哪知还是弄不下来，一着急，用力一拽，凤钗虽然拿了下来，却也绺下了一缕青丝，云鬓也随之散了一半，皇后看着铜镜里色衰爱弛的自己，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股酸气涌上心头，两行泪珠，点点滴滴地落在衣襟上，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李隆基闻声放下书卷，惊讶地看着穿着小衣在呜呜垂头哭泣的皇后，这样的她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没了往日的端庄古板，娇弱的如风雨中颤动的白梨花。
他站起身，走至妆台前，轻轻地将皇后揽进自己的怀里，坐着的皇后只到李隆基的腰身，她就这样的将脸隐藏在他的怀里，他能感觉到她汩汩而出的泪水已经沾湿了自己的寝衣，他心中一痛，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柔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臣妾知道自己老了，难看了，不比武惠妃年轻貌美，讨三郎欢心，三郎厌弃臣妾，不想再见臣妾，还想废辍臣妾，可是三郎可曾记得新婚燕尔之时，你为我梳妆描眉的光景？臣妾想起那时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的很！”皇后动了真情，想起年少时与他两情缱绻的美好时光，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李隆基一怔，回想起当年的岁月，那时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政治前途的临淄王，而她还是一个开朗活泼的武官女儿。对镜梳妆，她如春山般朦胧的眉黛就出自自己的手；月下烹茶，龙井碧绿的叶子在沸腾的山泉水里翻滚，发出淡淡的清香，她穿着一袭白纱衣，头发只是松松垮垮地挽在胸前，柔弱婉约地坐在梨花树下，用一枚金勺子捞着壶里的茶叶沫，自己则手持青锋剑，在树下挽了数个剑花，微风拂过，洁白的梨花被自己的剑气所破，在半空中纷扬，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她微微娇嗔地瞪了自己一眼，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原来自己与她也有这样美好的过往！
皇后似乎也沉浸其中，半晌才幽幽地道：“臣妾知道自己是将门出身，没有母仪天下的智慧，做得不好，惹三郎厌烦，就算三郎忘了你我过往的那些美好岁月，可三郎难道不挂念当年我爹爹拿衣服换一斗面粉，给您做生日汤饼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