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高“驴” - 重回北魏 - 黄皇室主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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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高“驴”

平城宫·皇信堂

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笔,透过殿门看见王遇带着几个正在用竹竿的宦者在树下驱赶鸣叫不休的知了,站起身接过一边宫女送上的湿巾,擦了擦手,说道:“朕昨日诏门下省发文远近诸州,各依水旱轻重校量秋税多寡,并赦预赈饥寒,门下可有回奏吗?”

张瑁从侍女双手托着的红木盘中拿起一道公文道:“已经作好了诏文,这是门下刚刚送过来的文告,请陛下御览。”

皇帝接过公文,边看边点头,说道:“平城连月不雨,北镇亦属畿内,只怕也是如此。北镇是国家心腹之重,大小事都不能懈怠,要门下省列出名录,分遣使者巡查诸镇。朕明日起要斋戒三日,就不召见他们了,你现在就亲去门下,将朕的话告诉他们知道。”

“是,陛下。”

合上公文,走回案前坐下,皇帝在公文上写了批复,压上印,递给张瑁,说道:“子恂那里,你可去看了?”

张瑁接过公文,说道:“已经去过了,殿下午后小睡了一会儿后就去读书了。”

皇帝点点头,说道:“你申时再去看看,备些冰镇瓜果带去。代朕向高卿致意。”

张瑁应下之后,转身出了皇信堂,带着两个贴身宦官往门下省去。

皇帝在殿中立了片刻,走出殿外,和王遇说了几句话后,乘上辇,在一群宦官宫女的簇拥下往天渊池去。

天渊池上常有风,比皇信堂中要凉爽很多,是以这段时间皇帝常去那里。

盛夏的平城一带近四旬下来,滴雨未下,气候上虽然不如建康那么炎热,却也好不了多少。这么长时间的烈日当空,不仅种地的农夫担心,皇帝也很是着急。所以这半个月他连命门下省派了两批官员往西郊和北郊祭祀天,地祈雨,只不过都不见成效。昨天李冲,尉元等人进宫,建议他亲自祈雨安民,他考虑之后答应下来。

倒不是他多信祈雨之事灵验,只不过就算是尽尽人事的祈雨,也能让天下百姓和官吏都体会到他的重农,安民之心,总比枯等无为好一些。

在天渊池逗留了一个时辰,皇帝才摆驾往皇信堂去,走到皇信堂不远,就见张瑁带着几个贴身小宦从太和殿方向过来,问过之后,知道张瑁这是从太和殿探望拓跋恂回来。心中不由想到左右无甚大事,不如去太和殿看看。想都这里,命驾往太和殿去,直到了思贤门外,才下辇步行进去。

说起拓跋恂,自从被解禁之后,皇帝就把他放在身边,往返于太和殿和皇信堂,读书写字都在皇帝面前,所以老实了很多,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贪玩了。

没了太皇太后的照顾回护,让他深刻领略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严父”之威,因之对皇帝更加是老鼠见了猫般,当面认真学习,背后能躲就躲,这种日子让他苦不堪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六月下旬时,冯诞来告诉他,其父冯熙出面疏通了皇帝,又亲自登门请了高闾来教导他的学业。初时他还因为能离皇帝远些暗自雀跃,却没想到这是离了严父,来了严师。

年将七十的高闾对他教导极严,他每天要背的文章句读都由高闾亲自定,第二天还要在高闾面前背诵一遍,前一天所学不明白的可以第二天重复学,如果第三天还不见成效,少不得就要挨唾沫星子。而那些已经读过的文章,每每不经意时的高闾还会重问重答,让他防不胜防,备受苦楚。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高闾对他虽然会严厉批评督促甚至偶有棍子招呼,却从不去皇帝那边告状,这点是他对高闾仅存的一点好感。

皇帝走进太和殿前殿,先是给太皇太后上了柱香,然后才前往后偏殿。阻止了守门的小宦宣唱,皇帝和张瑁,王遇等人走到门外,看见在稍显寂静的殿中,高闾背西向东而坐,左手握着灯柄,右手拿着未办理的公文靠近几上的烛火细看。在他的几前和左右都点着烛火。这是皇帝见他年老眼花,特意吩咐在殿中多加几盏灯烛。

拓跋恂坐在高闾的对面,左手支额,右手拿笔,口中低声读着书,时不时抬头看下高闾,用袖子擦擦头上细汗。心中不觉痛骂几句高闾倚老卖老,不知尊卑,欺人太甚,连个奴婢都不准他留在殿中伺候。

正腹诽间,却见皇帝站在门外观瞧殿内,肥胖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连思考都来不及,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看了看高闾,一时也不知道是要迎上去见礼还是提醒高闾皇帝来了。

高闾当然不需要拓跋恂提醒,就在拓跋恂刚刚站起来的功夫,他就抬起了头看了过来,见拓跋恂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皇帝来了,连忙放好灯烛,站起来往门外迎上去。

皇帝走进殿门,请高闾坐下,又吩咐以后高闾在时要多放冰降温后的话后,对高闾道:“朕听说高卿还在太和殿中,心中甚是想念,这才来看看。”说着看看坐的颇存小心的拓跋恂,接着道:“未知这几日,子恂学业如何?朕前时咨问,见他章句有所长进,只是于礼学犹然粗疏。”

“皇长子圣质初显,前时想因学不得其法,故久不得其深奥。世间神童少有,多是常人,若是开蒙受学得法,愚者亦终能成大器。况臣侍皇长子月余,自觉不若外间传论一般。进学虽非一日千里,亦有可称道处。臣家中进学子弟十余,闲时亲执家教,诸小儿辈不及皇长子者多有。”说着,高闾起身双手拿起几案上一些写满字的纸,送到皇帝面前,说道:“这是皇长子所作章句文论,臣见其中有可识见之处,皆留了下来,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拓跋恂的作文,看了起来,一二十篇的量,又不是什么值得成年人深入思考的大学问,所以很快就看完了。

皇帝点点头,笑道:“虽是小儿之见,亦可说有识见处。”说着对拓跋恂招招手,让他近前来。

拓跋恂战战兢兢,走上前几步,心中有些紧张,不觉额头,后背汗水更多了。

皇帝见拓跋恂面上有些紧张之色,细语问道:“你今日学的什么?”

“儿···儿今日学的是《礼记》”

皇帝拉着拓跋恂的手,点头道:“礼为经世治家之学,你要用心学。你高师博涉经史,提笔不缀,为父往年时也常请教他学问。他如今年过花甲,还不顾辛劳日日来往宫城教你,你莫要辜负了他的苦心辛劳。”

拓跋恂低着头,说道:“父皇的话,儿记得了。高师苦心,南平阿舅都说过,儿一定努力读学,不让父皇,高师失望。”

“好!好!”皇帝见拓跋恂答的诚恳,大为高兴,欢笑道:“你肯用心进学,为父还有何求?”说着拉着拓跋恂的手,走到拓跋恂的几案前,见案上摊着两三张写了不少字的纸,说道:“为父且看看所学是哪一篇。若是年末你能得高卿一声赞,想要何物,尽可请告,为父无有不允。”说着俯身捻起几案上的几张纸。却浑然没注意到身后拓跋恂脸上露出的急色。

皇帝面带喜色,伸手捞起几页纸,正要仔细阅看,却见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笺从中掉了出来,悠悠忽忽飘荡在案上。

拿起小笺,皇帝仔细一看,两个呼吸后,不觉面现怒色。随后深深看了眼拓跋恂,将手中小笺捏的紧了紧,微有愧色的对高闾说道:“卿为子恂克尽心力,我家感谢非常。”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接着又叹气道:“只是,为师者,大不易啊!”说完转身出了殿门。留下面上懵然的高闾和犹自木然的拓跋恂。

张瑁和王遇对皇帝由高兴转而愤怒的情状也大为诧异,见皇帝快步出殿,也顾不上说什么话,连忙跟了上去,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心中暗自猜测那张小笺上到底写了什么,惹得皇帝几乎当场震怒。

皇帝走出殿外,一言不发,展开已经被揉成纸团的小笺,沉默不语。

四四方方的小笺上,四角各写了一个大大的“驴”字,中间画着一个被刀剑刺中倒地不起的驴,只是画技粗劣,勉强让人认得出来。

在廊柱下站了片刻,皇帝回过神来,见张瑁王遇在侧,说道:“朕读新语,见周处故事,始知人之本性有弃恶从善之说,今日观子恂,乃明此等人之少有,罕若麟趾凤羽啊!”

张瑁,王遇听了皇帝的话,虽然不明真意,却也知道皇帝这是对拓跋恂再度失气所致,就在旁规劝了好一会儿,才见皇帝气色好了很多,方请皇帝回了前殿。

高闾见皇帝负气而去,又见拓跋恂面显木纳,上前问道:“殿下笺中写的什么,竟触怒至尊如此?”

拓跋恂低头不语。

高闾又连问几次,见拓跋恂还是不说,只得长长叹气,转身回到几案前坐下,摊开一道空白公文,抬头看了看拓跋恂后,提笔写起了自劾书。

皇帝把拓跋恂交给他教导,没想到一个半月就触怒皇帝如此,不管怎么说都是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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