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chapter44
回到旅舍,自然已经过了午时。
旅店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嘈杂,一切车马行人如旧,行色匆匆、熙熙攘攘,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哦,也有。掌柜的在柜台后面不时觑她一眼,眼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张白石还在一楼大堂等她。
周昳礼走到他身边。
张白石握住她的手,发现周昳礼的手心滚烫,嘴唇也不自然的嫣红。
张白石先压下心中一切疑问,问:“今早商部堂把你叫了去?”
“嗯。”周昳礼说。
“你看我这样,没有梳妆、没有换衣、连早饭都没吃,他就把我叫了去,是不是很不讲道理?”她说。
“可是出什么事了?”张白石说。
“我帝京城的大哥、发小给我写了信,寄到了商彧那里...商部堂、寄到了商部堂那里。”周昳礼低头说。
她松开张白石的手坐到一边,坐下来看见那信上被撕扯出来的裂痕,不由轻轻抚摸。
“昳礼,你还好吗?”张白石松了口气,见她这副模样,关切道。
我...我不知道。
周昳礼擡头看了看他,看清楚他的神情后,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思乡之情,人皆有之嘛,是否?”
周昳礼继续说道:“来,现在正好大家都在,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吧。”她拆开了那信封,将里面一摞摞信拿出来,压到最外面那信封上,挡住那个老是晃在她眼前的撕裂口。随便举起一个,周昳礼看看封面,对张白石说:“这是我大嫂写给我的。”
她把信封举起来,让张白石见见,也让她大嫂见见张白石。张白石看到了几列娟秀温雅的字。
又举起几个,依次是她的大表侄子、李祖母、姨母、树儿。
诶?树儿的信怎么厚厚的?周昳礼拿起这封信后感到沉甸甸的,顿时生了疑。她看了看张白石,还是放下了,还是等待会回到房间自己一个人看吧。
最后,周昳礼举起她大哥李青常的信,对张白石说:“这是我大哥给我写的,这么厚,估计找我诉说对我哥的思念之情呢。”
“你大哥是李青常?”张白石看到了信封上的署名,立即问周昳礼道。
“对。”说起这些,周昳礼总是开心的,“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青常大哥就是和我哥‘一见如故’。我哥考上进士时我还很小,这位李大哥非要天天拉我哥出去。三五次还行,多了我哥就不应了,问青常大哥‘昳礼怎么办?’,青常大哥就把我抱去他们家了——”
周昳礼擡头,看见的却是张白石一副若有别思的模样,他在这一刻展现的眸光很锐利,像丛林中凶恶狡猾的豺狼狐貍,缜密谋局布阱,捉到猎物便让它再难逃脱。
以饲自己。
“——怎么了?”周昳礼感到不安。
张白石眨了下眼睛,擡头看她,目光温和得像是刚刚一切都是周昳礼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谦逊说道:“仰慕李先生许久,没想到他是你李大哥。”
周昳礼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也很正常,但是她还是仔细看着张白石的眼睛,希望能通过他的眼睛来确认什么。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怎么样。”什么都可以,但是周昳礼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更多。
“好。”张白石应道。
或许是她多想了。周昳礼最后这样想。
他们在一楼大堂又待了会儿,张白石陪周昳礼吃了碗面。
吃完面,周昳礼将那些信件放回房间,稍微打扮了下,跟着找张白石去赏菊。
赏菊完,她又跟着他入到室内,跟他的朋友们一起吃饭。
张白石是四品知府,进士出身,书香世家的公子,他的朋友和乔朝言的朋友自有一番差别。
差别就差别在:有一次周昳礼跟着张白石去和他的朋友们吃饭,他们好奇周昳礼是怎么和张白石认识的,周昳礼说:“游园,有人邀请我去一所园林里观赏景致,我们在那里认识的。”
“周姑娘初来我秦州城,可是尊兄有什么在秦州的朋友带姑娘去游园散心的?”这是他们当中一位姑娘问的。
周昳礼说:“不是,是乔朝言。”
“乔朝言是?”他们当中就有人问了。他们没问周昳礼,而是相互问,但没有人说出个究竟来。
“朝言兄是我的同窗,明嘉二十一年的进士,现在在仙水县担任推官。”张白石这时才出来解释道。
周昳礼问张白石:“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他?”
“我们可不是乔朝言的朋友。”有人听见了周昳礼的话,张狂轻蔑笑着告诉周昳礼,“今日才从姑娘口中认识他呢。”
周昳礼觉得很怪异。那人说完,就撞见了张白石投向他的眼神,收敛了些,不说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在马车里,周昳礼同张白石说:“我也觉得乔朝言和他不一样。”
张白石顺着她问:“哪儿不一样?”
周昳礼想起乔朝言那副人高马大却永远风尘仆仆、年轻力壮却永远胡子拉碴的义愤填膺的模样,说:“朝言看起来比他们辛苦些。”
“朝言兄奔波劳力,是辛苦些。”接着,他劝道:“可辛苦的事总要有人去做,过两年他升迁了就好些了。”
周昳礼总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之后张白石和她说话,她也没用心听,一直在想这个。
临到下车,她忽然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过的一句话:“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这句话的本意是“治”,他说的应该不是这句话的本意,应该只限于他们官吏,因为所谓“下者劳力,中者劳心,上者劳人”,乔朝言是“下者”。乔朝言都是“下者”了,那他心中...百姓呢?百姓在哪?
不行,不能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