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松锦大战（上）兵围锦州

入主中原，一统宇内。这即是皇太极个人毕生所求同时也是清朝最高国家战略。然而清军曾五次突破明边长城防线大举入寇，期间攻城略地掳掠人畜财富无数。但清军破边入赛后始终不敢在内地逗留太久，费力占领的大片区域终归都要放弃，时候一到就得撤军北返退出中原。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至关重要原因就是明朝长城防线对入寇清军的阻遏。自古以来长城就是中原王朝最为倚重的军事防线，待至明朝尤为如此。清军或能集中兵力攻破长城防线一两点薄弱处进而突入内地大肆劫掠。但只要长城防线主体还在明朝手中，明军就可沿长城两线相对而动对清军破入口形成左右夹击之势，而且明军还可以从长城其它隘口分兵从背后绕袭破入口处清军。只要明军准备充分行动得当，随时都能切断清军与大后方的人员及物资联系，同时亦可彻底堵死清军撤返退路。届时入寇的清军将完全陷入进退失据孤立无援以及四面受敌的绝难险境。诚然清军可以选择突围出去但对清朝而言只要失败一次，其可怕后果便不堪设想。须知清军虽骁勇精悍无敌于天下却也有一致命弱点，那就是清军总兵力非常有限，使得清朝经受不起任何重大人员损失。而每次破边入寇清朝投入的都是精锐主力，有时甚至是全部家当，于是乎战场上的成败直接决定着清朝国运。入寇内地清军若被歼大半清朝定然元气大伤，若几遭全灭清朝必难逃覆亡。干系家国生死存亡，清朝岂能不慎之又慎！为保万全清军每次入寇后即便战果再丰硕，也只能无奈放弃已攻占城市和土地适时退出中原。

无论皇太极甘心与否！那条连亘不绝的万里长城，始终以其巍峨险峻宏伟壮丽的雄姿屹立在清朝面前。每当皇太极望见宛如巨龙般的绵延长城时，一股如鲠在喉之迫、芒刺在背之痛顿时便会生于心头。该如何打破明朝长城防线对清朝入主中原的束缚和羁绊哪？皇太极也在与群臣们冥思苦想着应对之策。几经商议和慎重考虑皇太极放弃了群臣所提出的，关于直攻北京、渡海登莱、取道宣大等建议。转而将目光重又转回到明朝长城防线的东端起点，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所以要选择山海关作为破解困局的最佳切入点，皇太极有三条理由：其一、当时从辽东陆路通往内地的通道只有两条，一条经山海关，另一条取道内蒙。山海关确系雄关险隘易守难攻但取道山海关的陆路距离最短，有利于清军大股部队快速跟进以及后续人员及物资及时补充。其二、若取道内蒙进入内地除了路程变长外，路况也因崎岖不平而不便行军，且还容易遭到长城两线明军的左右夹击和背后邀击。其三、山海关地处辽东联系中原的交通要冲，更是明朝屏蔽京师的重要屏障。拿下山海关清朝即可虎踞整个辽东进可攻退可守，并能直接威胁到明朝政治中心北京进而夺取整个天下。有此三点理由，山海关遂被皇太极视作破解战略僵局的关键点。皇太极一锤敲定战策后，清朝统治集团内部很快达成共识并将之升格为国家战略，即“欲进取天下，必先取山海关”。在清朝统治集团看来只要山海关还在明朝手中一天，清军就断不可能在关内站住脚。百年后清乾隆帝一次巡狩盛京，在回顾先祖创业艰辛时仍不由得感慨道，“山海关，京东天险。明代重兵守此以防我朝，而大军每从喜峰、居庸间道内袭，如入无人之境，然终有山海关控扼其间，则内外声势不接，即入其他口，而彼得挠我后路。故贝勒阿敏弃滦、永、遵、迁四城而归，太宗虽怒谴之，而自此遂不亲统大军入口，所克山东、直隶郡邑，则不守而去，皆由山海关阻隔之故”。

然而要想夺取山海关就必然要面对坚固无比的关宁锦防线，这是一个根本无法避开的难题。“宁锦不破，山海难克”清朝对此心知肚明。很多清代文献都曾记载，“以大军屡入塞，不得明尺寸之地，皆由山海关阻隔；而欲取关，非先取关外四城不可”，“自朝鲜以及诸蒙古悉归版籍，天命有归已可见矣。但不得遂意中原者，盖一关门之未开耳。关门未开，盖以关外之八城未得耳”。这里的“关外四城”和“关外之八城”，皆是泛指拱卫山海关的宁锦诸城。既如此在相继降服漠南蒙古诸部及朝鲜后，皇太极决心再次向明朝发起战略进攻。进攻目标仍为此前多次攻打均未能克的关宁锦防线，首当其冲的就是关宁锦防线北部重镇锦州。

锦州是关宁锦防线北大门扼守辽西走廊咽喉，清军如欲通过辽西走廊入关必经锦州。正因其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锦州位列宁锦诸城之首，同时也是明清双方拼力必争的战略要地。自大凌河城被毁锦州城便完全暴露在清军面前，然而坚固异常的锦州城绝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作为明清激烈对峙的最前哨，明朝在锦州构筑有内外多层优化完备的防御体系。锦州外围，城南十八里是松山城；偏西南四十里是杏山城；杏山城西南二十里是塔山城。杏山、松山、塔山三座卫星城犹如羽翼般护卫着锦州。除三座卫城拱卫外锦州东南四十里就是出海口，设有仓储可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获得补给。而锦州西南一百二十里处即是重镇宁远，驻有大量明军精锐可为锦州坚强后盾。再看锦州自身城防，自袁崇焕时期开始历经十多年大力营建，锦州城高池深大炮林立而且城内兵精粮足绝对称得上固若金汤。此前宁锦大战中，率军亲征的皇太极就曾两次大败于锦州坚城利炮之下。有了宁锦之战损兵折将的惨痛教训，皇太极再不敢硬攻转而采取蚕食策略试图逐个清除锦州外围据点，待将锦州彻底孤立削弱后再趁机夺城。

崇祯十二年、崇德四年（公元1639年）二月，皇太极亲率大队清军浩浩荡荡地杀向锦州外围的松山城。皇太极原以为兵力占优的清军定能一举攻克松山，进而达到“摇撼八城”的战场效果。当时小小的松山城仅有明守军三千，在几十倍于己且屡屡破边入寇横扫中原腹地的清军面前，似乎只需弹指一挥间松山小城便会灰飞湮灭。可谁也不曾想到在明锦州副总兵金国凤率领下，英勇不屈的松山军民生生顶住了清军排山倒海般猛攻。自二十二日至二十八日，清军发起连番强攻，但全都为英勇无畏齐心戮力的松山军民打退，受挫于城下的清军反倒是伤亡惨重。志在必得的皇太极岂能容忍在小小松山碰了钉子，他连忙派人回沈阳调兵遣将。并运来红衣大炮二十七门，炮弹一万发，火药五百斛围着松山布炮猛轰。松山城上的台堞都被摧毁，炮火下城中军民只能背着门板出行。然而在明将金国凤不断激励和坚定指挥下松山军民没有屈服，他们连夜用砖石将毁损处修补好继续严防死守，不给清军一丝可乘之机。

清军几次搭云梯冒死攻上松山城头，却都被城内军民顽强打退下来。既然火炮助攻无效皇太极又在松山城南挖地道，试图在地道中埋爆炮药炸毁城墙。为激励清军士气皇太极宣布：“有能穴地以炮药崩溃之者，城破时为首效力，及运送火药之人，无主者赏而授之以官，奴仆则赏以人牛，准离其主；其指示督率官员，照先登大城例升赏。协同穴城兵丁，视其出力多少，以资赏赉”。重赏之下清军将士尽皆踊跃而上，但在金国凤严密部署和全力拒守下清军穴攻战亦被无情挫败。见松山明军“防守甚严”而清军又“力不得逞，亦无能为”，皇太极派出使者到松山城招降，寄望金国凤能顺时势来归但遭到金国凤毅然严词拒绝。双方又相持至四月中旬因着清军损失惨重，皇太极无奈只得罢兵退回盛京（沈阳）。盛京军民得知此番出征失利，且“（清）军兵大半见败，大将数人亦为致毙”后，整座盛京城立即笼罩在颓唐沮丧的浓烈失败气氛中。街上行人多惶惶不乐，城外远处及坊曲之间也到处都是哭声彻天。

清朝欲与明朝于关外决战的初次尝试，最后以清军败退而归宣告结束。崇祯帝听闻捷报大为欣喜，虽然忠勇可嘉的金国凤在几个月后一次战斗中不幸牺牲。但松山初战的胜利仍让崇祯帝相信，泱泱大明还是能与关外强敌清朝一战的。只要准备得当收复辽东乃至中兴大明都不是梦，看到希望崇祯帝不由得心花怒放。可对意欲问鼎天下的皇太极而言，松山初战失利却不啻于狠狠给了他迎头一棒。然而皇太极毕竟是一代雄略英主，有着非比寻常的胸襟和胆识。面对遭受的挫败他既没有灰心气馁也没有萎靡退缩，反倒以坚韧毅力和无畏决心锲而不舍迎难而上。皇太极立下誓言就算锦州是不可逾越的刀山火海，他也要移山填海拿下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