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惊蛰
正月初五，天气回暖，春雷乍动。
本该是严寒之冬，可是如今北疆风云气候诡异，前几日落雪北风。可近日一场春雨，却突然降临。
将连绵十万大山的北岭，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朦胧细雨中。
空气中还弥漫着春季万物复苏的泥土芳香，点点雨丝伴着些许微凉垂落而下，浸湿了林起凡的衣衫。
他微微蹙眉，唉声叹气的对旁边的彭鑫说道：“大雨天出门，真不吉利。”
今日有雨，清晨起来的时候，褚江秋就已经准备好了牛车。牛车宽阔，只有林起凡和彭鑫两人，上满铺着干净舒适的被褥。
在春雨连绵中，牛车缓缓前行，周围朦胧的景象逐渐抛在脑后。
彭鑫此时正倚靠在车窗，望着窗外的蒙蒙细雨，目光有些微微恍惚。闻听林起凡的唠叨，忽然开口说道：“不管吉利不吉利，咱们已经出来有些时日，若是在不干净回去，漠北的兵马恐怕真的要打到家门口了。”
林起凡闻言，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自己出来真的已经太久，斥候营虽然平日有柳军师打理，夏侯兰在一旁辅佐。而最大的威胁许承基，虽然也和自己一样在那场空间法则的洪流里，不知冲向了何方。
但没有自己的斥候营，还不足以震慑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人。
“早些回去也好，不过老褚人还算不错，知道自己坐着轿子，给咱们弄了辆牛车。”林起凡自顾自说，舒舒服服的躺在这架不知道褚江秋在哪弄来的牛车，不胜感慨。
此次北行，不知道又要经历何种事情。林起凡想了想，当初自陈河河底出门，好像一直都是在北疆绕来绕去，如今再次回到芜城，也不知道这一路向北还能碰到多少新鲜事。
林起凡心里所感，忽然抬眼望向前方。
只见褚江秋依然一袭平常衣衫，豹纹遮身，慵懒的倒在王座上，手下八名抗轿妖兵，呼哧带喘的攀着山道。而随后便是手持长枪大刀，甲胄狰狞的三千妖兵，旌旗招展，缓缓前进。
望着褚江秋麾下的三千妖兵，林起凡不禁感叹，不过半步凡境，便可自行扛起山头，当起了潇洒无比的山大王，可比自己这个荡寇校尉好多了。
但有些时候，潇洒也不一定全是好事。
世事如棋，褚江秋当了北岭七十二座山头的山大王，便要担负起七十二座山头的生死。如同此次玉龙雪山之行，参加所谓的北岭大会，想必一定是祈候殿下的安排。
如今北疆风云激荡，孔雀大明王祈候殿下，虽然也是七大妖王之一，但不得不说他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汉室皇朝的神候，掌管幽州妖族。这是官面上的职务，事实上当幽州妖王的存在，其实是可以和神候府的神候，保持一个独特微妙的平衡。可孔雀大明王若是真的要当上的幽州的妖王，那么整个幽州也许就是他的一言堂了。
若是论实力威严，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幽州妖王。可敏感的身份，自然造成了他的遗憾。
不过这其中取舍，也许便全都落在了褚江秋的一念之间。
若是果真跟着祈候殿下，最后赌赢了，自是有荣耀加身。可若是赌输了，一招棋差，满盘皆输，最后身首异处也不为过。
当然，眼前的这些，也不禁让林起凡恍然想起了汉朝王侯。
虽身份尊贵，受人仰慕，出门又有美婢扈从环绕，比起褚江秋这个山大王当得更加威风体面。
但若这些王侯一旦失去了王侯该有的实力，却还想着享受荣华，无异于痴人说梦。
汉朝王侯多如狗，爵位有时候并不只是代表着荣耀，更代表着实力的象征。若是没有守护爵位的能力，至多不过三世之家，至四世而亡。
林起凡满腹心事，双手托腮，望着看似心情不错，却浓眉紧锁的褚江秋，担心的说道：“老褚，这次北行，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褚江秋故作镇定，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青狼狗日的，当起了玉龙妖将的狗头军师，处处招兵买马，不断的壮大声势。可最有声势的孔雀大明王，身份却又有些敏感，始终让人难以放心。”
“不过，向来这下北岭十方妖兵就要重新按座排位了。”
“那青狼校尉有这么厉害？”林起凡有些微微疑惑，上次那青狼校尉连进洞府的胆量都没有，如今却因他一人，北岭就要重新排位？
“青狼狗日的倒是没有多大本事，不过他身后站着的玉龙妖将，可就了不得了。”褚江秋开口解释道：“本来一个玉龙妖将，初来乍到的，即使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对北岭各各山头了如指掌。但如今有了青狼为他出谋划策，提供各方的详细情报，北岭十方妖兵令人堪忧啊。”
“这玉龙妖将哪冒出来的？”小乔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褚江秋摇了摇头，同样满腹疑惑：“真正的来历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玉龙妖将是上面派下来收拢北岭妖兵势力的。”
说到这里，褚江秋嘴角狞笑，眼神阴霾“虽然我们这些妖兵在这些个妖王妖将眼中不过蝼蚁，但正是这些蝼蚁才是妖族繁衍生息的根本，若是失了我们，何人尊称他们为王？”
林起凡身子一怔，有些陌生的望向褚江秋，原本平日笑容不减，憨厚实诚的褚老大。如今终于显现出了一山之主的枭雄一面，或许这才是褚江秋的本来面目的，世子殿下怔怔出神。
春雨渐渐稀薄，淡淡的雾气在空气中凝而不散，缓缓流动。
北疆连绵十万大山，山中茂林密布，少有人烟。空旷之间只余林间鸟兽嘶鸣，豺狼横行。
林起凡举目而望，只见远处两山云雾缭绕，山峦起伏相连，中间幽深山谷一衣带水而过。
“穿过这道山谷，再走上三日，便会出了我的玉龙雪山了，离着芜城也不会太远。”褚江秋伸手指着那道山谷，淡然说道。
正说着，前方山谷忽然泛起浓郁的尘土，紧接着大地忽然隆隆作响，古木山石连着周围的一切，如同地震了般剧烈颤抖起来。
褚江秋手下三千妖兵仓促之间被震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乌合之众。”褚江秋眉头一皱，肥胖的身子立在王座上，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山谷。思索片刻，便冲着身边扛旗的牛头妖兵，轻轻摆了摆手：“绕开道路，从康山那条路走。”
牛头妖兵领命，手中大旗一挥，队伍后队变前队，三千妖兵有条不紊的转换方向。
“有什么问题吗？”林起凡趴在牛车上，好奇的望向尘土笼罩的山谷。
“有些不对。”褚江秋眉头微蹙，望着远处的烟尘滚滚，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是有些不对。”
彭鑫抬起头来，目光明亮清澈，望着远处浓烟滚滚，柳眉微蹙，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今日虽然不过是正月初五，可春雷乍动，万物复苏。这种季节，在太古年间可称惊蛰。沉睡土中的昆类妖物多数苏醒。”
“如今前方山谷尘土飞扬，妖气弥漫，想来又有昆类破土而出了。”
“褚老大手下三千妖兵，还制服不了一个小小的昆类妖物？”林起凡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昆类妖物向来一根筋，呆呆傻傻，却又皮糙肉厚，不惧痛苦。”褚江秋面露无奈：“谁若是惹了他们，向来不是你死，就是他活，不死不休。”
此时山中细雨再次变大，朦胧的水雾将群山笼罩，淅淅沥沥低落长衫，林起凡也不觉寒冷，翻身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