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城隍庙里

王嬿赶忙陪笑：“是是是，道人您自然会夜观天象，当然选了天气才来。不过倒要请教，刚才西门住持您说总之我现在还不会逃是何意？难道意思是我日后会逃？”

西门君惠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慎，她竟听的这样仔细。

此时第一个病人已经在供桌对面坐下来，他一边将手搭在那人的脉搏上，一边抽冷子微侧了身回答王嬿：“天机不可泄，你专心准备记方子。”

王嬿闻言爽朗答应一声，凝神等候他开方子，倒也不再纠缠那个逃宫的时间问题。她本来也猜到西门君惠必然不会告诉她，何况她也怀疑多半又是他故意作弄自己。

只听西门君惠对病人道：“可是发热恶寒头项痛？唔，你这是外感风寒，肺气失宣所致。风寒之邪外袭肌表，使卫阳被遏，腠理闭塞，营阴郁滞，经脉不通，故见恶寒、发热、无汗、头身痛……无妨，麻黄汤即可。”

王嬿一直凝神听着，此刻便提了笔蓄势待发。

果然，西门君惠扬了声道：“麻黄9钱，桂枝6钱，杏仁12钱，炙甘草3钱。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

王嬿微微一笑，运笔如飞，按照西门所言一一记在竹简片上，一面写完再翻转写在背面。她这才知道何以这竹简片一片竟有寻常两片宽，原来是为了记载药方。兰台小心翼翼捏着竹简两头，以免手指弄花未干的墨迹，将王嬿写好的方子拿过去给西门君惠过目，见他点头确认无误，便交给一旁负责抓药的道人，自有他去抓药，然后再有发药的人负责将药发给病人，同时仔细交代用法用量。

这边西门君惠已经开始为下一个病人诊治，王嬿也屏息凝神等候记录下一个药方……

果如西门君惠所言，不一刻雪竟停了。只是看病的长龙却不见缩短。

附近都是穷苦百姓，本已缺衣少食，更是家无余力去寻医问药，向来有病不过是自己随便弄些偏方，再穷些的便靠自身体质强撑硬抗。轻微的小毛病有时挺一挺便过去了，万一不幸加重也只得拖一天是一天，民间不乏因为一点头疼脑热而最终丧命的人。所以现如今有免费施诊这样好的事，自然趋之若鹜，有些穷苦百姓甚至用门板抬了家里患病已久的病人前来。

皇城根下的百姓，历来消息最是灵通。宫里来了一位神仙般的道人，入主武帝时便修建的蜚廉馆，举办了盛大的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的圣诞祝祷，原已一夕之间便被天下风闻。如今，蜚廉馆里的道众奉了皇帝的旨意来为他们施诊治病、赠与药品，这是何等的天恩浩荡。

百姓们感恩戴德，不住地念叨着皇上万岁。

有一个卧床两月不能起身的病患，被西门君惠一套针法施下去，竟然立时便能坐起在门板上，甚至勉强可以下地行走了，引来山呼一片，齐道西门住持是活神仙。

“活神仙。”王嬿笑嘻嘻冲西门君惠眨眼。

西门君惠淡淡一笑：“神仙本就是活的。”说着又去施治下一人了。

王嬿直写得腕子手臂皆劳累不堪，却不听兰台劝阻，不肯停下。又叫兰台去给她们带来的侍从侍卫一一安排了活计，派了用场。眼见已是晌午，排队的百姓却并不见少，而他们这群人却已个个面带疲倦之色，于是又低声吩咐了兰台，让她安排人去附近买些餐食。

餐食买回来，王嬿本欲与西门君惠商量，但见他正聚精会神为人扎针，当下也不打扰，趁着空歇自行吩咐同样负责看诊的道清，让带着他那组写药方、抓药、发药的道人，先去一旁用餐。

见道清犹豫，迟疑不动，王嬿道：“没有体力精神如何为百姓施诊？难不成你们也都已经修成了神仙，可以不食五谷？去吧，先去用点膳食顺便休息一下，等下来换西门住持。”

道清躬身道：“请皇后娘娘先用，我等迟些再用不迟。”

王嬿娥眉一竖，面色不悦：“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么？”

道清唯唯诺诺，赶忙带了他那组道人一边去用餐。王嬿这才转过头来得意一笑，对兰台道：“关键时候还得拿出皇后的威严。”

兰台劝她先去休息，自己代她写几幅方子，她不肯，争执间，西门君惠施针完毕，扬声报药名，王嬿赶忙回到案前写下。如是又一阵忙碌。王嬿抽空看西门君惠，只见他额上也略有汗水，只是神色间却倦意不显。

道清等匆匆用餐完毕，赶忙归队，请西门住持和皇后娘娘去歇息用膳，西门君惠扬手正待说不必，突然回头一瞥王嬿，见兰台正捉了她腕子在揉，于是冲道清点点头，对王嬿道：“歇息下吧。”

自有侍从早在城隍庙内的避风处，收拾出干净僻静的所在，王嬿便在此用餐。西门君惠把她送入庙内，左右一打量看安全无虞，便踱步准备出去。王嬿叫住他：“你不在此用餐，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