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君有意，可到柏梁台饮酒

“陛下明知道那个女道士——”

王莽一摆手打断女儿：“是啊，朕知道。”说着他嘴角禁不住朝下一撇，说不好是嘲讽还是什么。

那个昭君道士教他研习房中术，说可以借此得道成仙，一再要他多多驭女。此番又提议他用大婚来冲喜，甚至连皇后都为他选好了。是杜陵史氏女阿沫，年方十六，昭君说她“眉目无瑕性欲良，皮骨相宜音韵长；再推八字无冲克，始称佳期作药王”，乃是做皇后的最佳人选。同时还说，既然要成仙，仅阿沫一个还不够，最好是兼收并蓄，广种薄收，进一步充斥、扩大后宫。

“嬿儿，你可是不愿朕再有一个皇后，不愿有人取代你母的位置？”

“儿臣不敢。母亲已辞世两年，陛下一直未曾再娶，便是再立一位皇后也是应当应分的。儿臣只是觉得那昭君道士居心叵测，且冲喜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朕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一试也没什么。”

王嬿咬着嘴唇，沉默一阵，再叩首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儿臣告退。”

她告辞出来，宁愿相信父亲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王邑的大军正浩浩荡荡，一路施施然前行。

王邑手中，握着至少四十万的兵力，并且尽数是政府军的主力和精锐，是王牌正规军。不仅如此，这还是一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兽联军”，是当时中国乃至全世界军官素质最高的一支队伍，是自秦统一六国后史上最强最豪华的征讨阵容：

王莽从各地征发调集车队，号称“虎牙五威兵”，还征召天下懂兵法者共六十三家数百人，各持图书，随军前行，为军吏参谋。又极富创意地驱赶上林禁苑的虎、豹、犀、象等数千猛兽，为前驱以助威武，又以巨人巨毋霸为前军垒尉。这位巨毋霸身高一丈，体大十围，生长在蓬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边，睡觉时以鼓做枕，吃饭要用铁筷子，小车装不下，三匹马拖不动，万夫莫敌，极具杀伤力。

大司徒王邑任主帅，大司徒王寻为辅，四十三万大军挥师南下，号称百万雄兵。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有违王莽的急切，王邑一路南下行走得并不匆忙。他并不急于制造伤口，也并不急于马上抵达。他致力于一路制造和散布着恐怖气氛，以自己为死神，一步步却又坚决地向着更始大军的方向逼近。

四十三万大军东出洛阳，过偃师、巩县，折向南下，经过颍州时，严尤和陈茂也携军前来会合。大军继续挺进，很快便到了昆阳城下。

昆阳，正在由南阳到长安的要道上。帝都长安在其西北约150公里，它的西南，是绵延的群山。越过群山约100公里，就是宛城。这条要道是古楚国北进中原的必经之路，兵家必争。当初汉高祖刘邦与项羽争进关中，也是从昆阳夺路进入南阳，最后抢先攻入咸阳的。

由王风、王常和刘秀率领的一支更始军，于公元23年三月初占据了昆阳城，接着又攻下昆阳以东颎川境内的郾城与定陵。这时刘縯指挥的大军正在攻打宛城，虽然城内兵少粮尽，但一时之间胜负也未见分晓。

新朝大军将昆阳包围了几十层，所列军营，以百计算。

严尤是反对攻打昆阳的，他劝王邑：“昆阳因地势重要，历代反复修缮，并加以重兵守护，所以城池虽小，却极为坚固，并不好打。现在造反主力刘縯正在率军努力攻打宛城，我们不如绕过昆阳，直扑宛城。击破围攻宛城的汉军，则昆阳将不攻自破。”

王邑却一口回绝：“不，必须先拿下昆阳城。”

严尤不解，王邑道：“以前我因为没有生擒翟义，落下了话柄。现在，我有百万雄师，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岂能绕道而行？刘縯自去围攻宛城，我却要先拿下他的昆阳，然后屠城以儆效尤。”

严尤还待再劝，王邑已经站起身来，大声号令道:“传各部将领，我意已决。以我百万之师，所过当灭，屠灭昆阳，蹀血而进，前歌后舞，岂不快哉！”

不日，王莽纳阿沫为皇后，聘礼黄金三万斤，车马、奴婢、杂帛、珍宝以亿万计。阿沫之父史谌，父因女贵，一步登天，拜宁始将军，封和平侯。王莽再选和嫔、美御、和人三人，爵位如公；嫔人九人，爵位如卿；美人二十七人，爵位如大夫；御人八十一人，爵位如元士，尽皆充入后宫。同时他还染黑了头发。

有近臣劝谏道：“昔日汉成帝耽迷赵飞燕姐妹，以至于精尽人亡，国运衰竭，陛下，美人祸水，不可不鉴。”

王莽则大笑道：“美人为祸水，汉为火德，自然水浇则灭。我新朝乃是土德，水来土掩，无妨无妨。”

与王莽一起到宗庙行礼祭天的小皇后阿沫，虽然已经十六岁，但看身量却不足，王嬿看着她，依稀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她以幼龄嫁给同样未成年的刘衎，怎样看都还是一对璧人。如今父亲却已是耄耋老翁，那阿沫不知是何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