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白衣之会
王嬿轻轻道:“我们为人子女,弑亲总是大逆不道,请四哥三思。”
“管好你的嘴。”王临抛下这一句走了。
王嬿轻敲茶案,开始琢磨,王临急于弑父的真实原由是什么呢?
她刚刚回到承明宫,杏林便上前耳语道:“董昭仪跟前的轻歌来了许久呢。”
“传。”
轻歌见到王嬿,不卑不亢行了礼,然后道:“奴婢的主子请室主移玉飞羽殿中一晤。”
王嬿“哦”一声:“本宫为什么要去?”
轻歌不紧不慢:“自然是奴婢的主子有室主感兴趣的东西。”
若说飞羽殿是董昭仪体现的皇家威仪,那么董昭仪的寝宫就是她年轻而炽热的内心在空间上的表情。殿内檀香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蓝田暖玉铺地,金为柱础。沉香木床榻悬着洒珠银线牡丹花的罗帐,摆着青玉抱香枕。殿中云顶上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皎似明月。置身于此,如坠云山幻海,其穷工极丽夺人心神。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房中全是镜子,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铜镜,正中众星拱月般端供着一只,与旁的区隔开来。这许多面镜子将董昭仪的寝宫演绎得仿佛一座曲折迷离的迷宫。
爱情与权力相伴而生是帝国后宫情爱生活的恒久范式,在董昭仪身上,这范式中的“爱情”被秘密替换成了“仇恨”,这令她具有了一颗与其他人不相同的危险而隐秘的野心。她运用一个长久浸淫后宫又满怀复仇的女人乖巧而阴险的智慧,缔造了寝宫中的场景,指望自己伪装出的声势浩大的爱情能像镜中折射的那样,从四面八方袭击、包裹那个气弱体虚、手握帝国生杀的中年男人,期望自己的玉貌风情能够塞满他的视觉,并最终模糊他的头脑。
近来王莽已经偶尔肯在深夜到她的寝宫来了。她像一只匍匐暗影中的猎豹,屏息等待着那跃然一戈的一击必杀。
王嬿走到正中那面铜镜前,弯腰去看其上篆体的铭文。
“日有喜,月有富,乐毋事,常得意,美人会,竽瑟侍,贾市程,万物正,老复丁,死复生,醉不知醒。”轻声念毕,她淡淡道,“如上所说,天下好事可都全了。”
董昭仪慵懒斜倚在一只美人榻上,闻言只是一笑,道:“这面镜子是我哥哥留下来的。我哥哥,董贤,你还记得吧?”
“自然。”王嬿负手环顾室内:“那些久负盛名的铜镜看来都搬到你这儿了。”
“如何?皇上他宠爱我。”
王嬿不理睬董昭仪的挑衅,面无表情说:“难道你要我来是为了展示这些?”
董昭仪直起身来,笑容诡异:“自然不是。你想不想知道——王皇后真正的死因?”
“难道不是病死的么?”王嬿冷冷道出太医们的官方说法。
“是呀,你自然是明白的。”董昭仪一笑,“平帝又何尝不是病死的呢。”
在波谲云诡的后宫,所谓因病致死,不过是被害而死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王嬿从飞羽殿出来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雨,她不想乘轿,兰台将一支伞遮在她头顶。她需要好好想想。
方才董昭仪给了她一个名字:原碧。
雨势渐大,有雨丝斜飞入伞下,王嬿眯起了眼睛。她突然明白王临急于弑父的真实原由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