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直到世界尽头（5）冰冻

海面不时泛起微波，一切看起来都是与平日无异。

或者说，要更加宁静。

我随着卓以一路来到了船头的甲板，他却始终没有回应我的任何问题——

关于这场演奏会、关于大家的梦境、关于‘恒冬’事件……

他通通避而不谈。

他只是微微昂首，半眯着眼睛，迎上拂面而来的海风，表现出一脸享受的样子。

飞扬的雪花点缀在他的发上、肩头，让他看起来如同年轻的神祗。

何等讽刺。

我的心中完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感染，不如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经历了这么多重的难关之后，我终于来到了事件关键人物的面前，却还没有完全得到与之抗衡的能力。

此时我能做的，就只有尽量拖延时间；但是与之相对的，我拖得时间越长，事件辐射的范围就越大。

我突然明白了，他怎么能做到从一开始就泰然自若，并且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只因为这盘棋局，他早就胜券在握了。

卓以看向我，一脸真挚：“谢谢你之前教我用了自动贩卖机。”

我没想到他会先开口，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聊起这个。

仿佛眼下根本不是什么末日将至，而只是极其普通的一天。

“是你让我看到了，跟平时不一样的风景。”他一本正经地思索道：“不过我觉得，奶茶还是冰一点更好喝一些。”

我一时有些无语：“那你也没有必要，抹除那些喜欢喝热奶茶的人。”

卓以轻轻摇头，叹道：“我想，你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和你一样，我也同样喜欢这个世界。”

“喜欢着它由人类带来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他的话让我越发不明白：“既然你喜欢这个世界，那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它没必要跑的那么快。”

说着，他的眼角眯起弯弯的弧度，那笑意犹如孩童一般纯真，不掺任何杂质，但又因此更加让人恐惧——

这证明了，他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不该受到任何人的指责和阻挠。

他轻声道：“在人们透彻地了解自己之前，不可操控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危险的。”

“就像是我现在问你，你对自己真的了解吗？你会怎么回答？”

“我……”

我无法给出绝对肯定的回答。

就连blackcabin，也因为我对自己定位的不确定，而拒绝了我的再次进入。

面对无法给出答复的我，卓以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内心的想法似是深藏于冰川之下，面上显露出的只不过冰山一角，让人始终看不透他心底藏着的深意。

“对于这样的世界，我准备了一份礼物。”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远处仿佛有什么尖尖的物体，戳穿了原本平静的海平面。

一座钢铁巨塔缓缓升起，不过一会儿，就矗立在了海天之间。

是卫星发射塔！

我默默地在心中为白起祈祷，希望他能顺利地完成他的任务。

而我……我要做的事……

我再次无助地凝视着手上通向blackcabin钥匙，但越是急着想要得到它的承认，内心就越是茫然。

陷入了死循环的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个门背后的世界，依然没有向我敞开。

这时，卓以突然拢住了我的手，把钥匙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晶莹剔透的冰晶从他指尖汇集。

黑色的立方体上被优雅的纹路所缠绕，不消多时，就被彻底地冻住了。

他的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却比周遭萦绕的风霜还要让人止不住地发颤。

钻石一般的闪耀立方体，被重新塞回了我的手中。

纯净无暇，却宛如死物。

犹如面前的这个世界。

卓以看向我，似是有些不解，微微蹙眉道：“接受这样的结局，不好吗。”

明明是问句，他却已经擅自做好了决定。

眨眼间，夹杂着白色雪片的凛冽寒风就模糊了海天相接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