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若愚
纷纷扬扬的大雪连续下了好几日，保定五年就在这片大雪里落下帷幕。
次年正月，宇文邕改年号为天和，这一年便是天和元年。
天时地利人和，宇文邕心中希望大周能占尽天机，国运昌隆，百姓安居。
去年放了一批奴婢、杂户之后，今年宇文邕又放了一批，这样的政令他决定每年都要推广，直到人人都有田种、有粮吃。
这次又是隋国公府第一个响应的，与去年不同，响应的人纷纷效法，不甘落于人后。
“去年陛下预备放奴，听闻好些贵族私下不愿，正准备联合京中贵族按兵不动。结果，派去联络的人还未回来，你就先打开了这个口子。”郑先生望着丽华练字，和伽罗说道。
伽罗笑了笑，说：“这些所谓的长安贵族，最是无聊，横竖我是融入不了的，倒不如我行我素，乐得自在。”
郑先生也笑了：“若世人有你这般通达，必定会减少烦恼。”
“这些人的烦恼无外是书读的太少，想得又太多，徒增烦恼罢了。”她秉承着上辈子的社交理念，人活一世，舒服最重要。不管是爱人、亲人还是友人，和谁在一起舒服就和谁在一起，反之则道不同不相为谋，尽早散了。
京中贵妇聚在一起除了走马观花，就是家长里短，要说探听消息，这些深宅夫人哪有在外行走的男人知道的多。
她们的丈夫不会把朝堂之事带回家，而杨坚心思细腻敏感，总能提前捕捉到一些风声，加上郑先生的人脉，即便伽罗足不出户，也不会影响她的视听。
如今别的消息都好打听，就是前往突厥的迎亲队，不知如何了？
“若愚，不许拿我的纸！”丽华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是杨睿趁人不备，抽了一张丽华的宣纸撕着玩儿，他的表字“若愚”，取大智若愚的意思，是周岁时刚取的。
伽罗看了一眼乳母，乳母连忙把杨睿抱了起来，杨睿不乐意，口中发出“下地、下地”的音节。
“若愚，不要乱动。”伽罗面色肃然，带着警告看向杨睿。
杨睿嘴巴嘟嘟，纵然很不高兴，却还是安静了下来。
郑先生在一旁看得有趣，说道：“你对这两个孩子有所不同。”
伽罗叹了口气，说：“若愚是男孩子，理应严厉一些。说得难听些，这个世道，女孩子教不好最多祸害父母宗族；男孩子若教不好，那就是祸国殃民了。”
郑先生十分诧异，但也为这句话深深震惊，话虽然难听，仔细一想，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丽华习好一张打字交给郑先生，郑先生圈出几个写得不错的，再指出哪几个笔锋不好的，丽华一一受教。
“丽华的笔锋洒脱而收敛，有所锋芒但也中规中矩，比你当年可强多了。”郑先生好不吝啬的夸奖道。
伽罗哂笑，当年自己的字不知被郑先生批评了多少，唉，那时候也确实是太过激进了。丽华和自己不同，她所生的家庭父母和睦，祖母疼爱，将来的弟弟妹妹也不会害她。不像自己小时候……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是极大的，即使脱离了父母，也摆脱不了童年阴影。
郑先生见丽华在那收拾文具，杨睿又想去捣乱，被乳母轻声制止。她便问伽罗：“若愚的启蒙先生，你想让谁来胜任？”
伽罗一愣，杨睿才满一周岁，现在就找启蒙先生，是否太早了？
郑先生笑了笑，说：“你既能往长远去想，怎么这一点反而想不到了？一岁看大，三岁看老，再过两年若愚三岁，就可以正式启蒙了。”
伽罗沉默了一会儿，这个世界并不比后世的压力小啊！“不知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郑先生说道：“我本想举荐子山先生，但子山先生与你亦算有师徒之名，恐怕不合适。当年北上的除了子山先生，还有一人。”
“先生是说，东晋宰辅王导之后，著有《燕歌行》的王褒？”王褒和庾信的才名最为突出，也最为当初的宇文毓欣赏，享有和庾信同样的地位。“是个好人选，但是隋国公府恐怕入不得这位大儒的法眼。”
王褒是开府仪同三司，怎么会屈尊到这儿来，教一个黄口小儿呢？
郑先生笑道：“当初子山先生也不愿随我到独孤府上，可最后不光去了，还为你扬名。伽罗，世事无绝对，只要你愿意，就没有请不来的大儒。”
反正还有两年时间，伽罗当然不会现在就放弃，她向郑先生行了大礼，笑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郑先生亦还礼，叹道：“若非我才疏学浅，又是女子之身，我怎么舍得让旁人给若愚启蒙呢？”教导两个皇后就已经可以了，若再教一个太子，岂不是太贪心了么！
伽罗带两个孩子离开掬花堂，杨睿还是气呼呼的模样，伽罗微微一笑，对他伸出手：“若愚乖，妈妈抱。”
杨睿委屈巴巴的扁扁嘴，扑进伽罗怀里：“抱。”
伽罗抱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小声的哼着歌，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亲，他就立即笑了起来，不停的叫着“妈妈，妈妈”。
或许为人父母的最大快乐就来源于此吧？
晚上等杨坚回来，伽罗和他说了此事，杨坚想了想说：“此人虽与子山先生齐名，但子山先生的名望远远盖过了此人。若郑先生觉得由他来教若愚启蒙很好，那我改日多多前往拜访。”虽说还有两年，但临时抱佛脚也得看佛祖会不会理会你呀！
有诚心就不会事到临头才做功课，倒不如早一些，或许还能结一份善缘。
伽罗笑道：“若非我已与子山先生有了师徒名，请他来教若愚就好了。”
“那还是算了，”杨坚不客气的拒绝。
伽罗奇异：“为何？”
杨坚看了她一眼，说：“他与南梁萧统有断袖之癖，还是离家中郎君们远一些吧！”
伽罗面部石化，这……还有这么一出啊？恐怕郑先生也是知道，所以才拿自己当了借口。要不然，郑先生与她也有师徒之名，怎么还能教丽华呢？
感谢郑先生的体贴，改日有机会，就去拜访王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