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言尽于此
离仑悠悠转醒，看着略显陌生却又熟悉的房间，他眯了眯眼，只记得昏睡前，傲因在他面前消失了。
“你醒了。”英磊坐在矮桌旁喝茶，其实他不用吃东西，也不喜欢喝茶，只不过近来事多，每次大家一起讨论事情的时候，就会坐在一起，喝茶论事。
离仑依旧躺在床上，只是偏过头，看向了英磊。
“我为什么会在这？”他虽和赵远舟达成共识，可其他人从一开始就看不惯他，又怎么会将他留下？
英磊如实回答：“你现在的身体是小玖的，毒虽解了，但身体还很虚弱，我请求阿姐让你留下休养，再说了，你是要把小玖的身体还回来的，现在时机正好。”
离仑垂下眼眸，敛住眼底的落寞。
“是了，我倒忘了这一茬，事情都解决了？所以你们才如此迫不及待让我离开白玖的身体，是吗？”
英磊沉默片刻，道：“槐树之根已经给你拿来了，难不成你还想赖着不走吗？你知道的，你待的越久，小玖的元神就会越弱，我们赌不起。”
离仑自嘲一笑，果然，人人在乎的都是白玖，想来赵远舟也是一样的，唯一关心他的，已经死在了他面前。
离仑坐起身来：“赵远舟呢？”
英磊摇头：“和神女大人出去了，至于去何处，我不知道。”
离仑轻嗤一声：“不是着急救白玖？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携神女外出，看来他也不是很在意白玖嘛。”
这样的话能安慰的似乎只有他自己，英磊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那卓翼宸呢？”剥离元神只需要卓翼宸和云光剑还有槐树之根，赵远舟在与不在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英磊面露无奈，他回道：“小卓大人和我阿姐也出去了，你着什么急啊，我们都有耐心，堂堂大妖还没点耐心吗？”
离仑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搭在膝盖上，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容：“你阿姐……你们这一老一小的山神，倒是把那只麒麟当做自家亲人，你且与我说说，你们跟她生活了多久，她竟这般入你们的心。”
若是离仑的语气更冷些，能掩盖住那几分酸涩，或许英磊还真就信了离仑那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几百年吧，反正自我出生起就在了，交心不分时间长短，你……”英磊顿了顿，继续道：“你从前行事若不偏激，定然也是陪伴我长大的其中一位。”
其实他知道，爷爷和大妖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弃离仑，只是每次见面，他们都在用最锋利的刀子剜对方的心，所以才导致所有人都觉得从前的时光回不去了。
闻言，离仑神色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英磊会说出这番话，如果他们不曾走散，而是一直在英招身边长大，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英磊好似忆起往昔，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不少：“其实，爷爷一直念着你，幼时爷爷同我说，有一个哥哥比我还要顽皮，整日没个正行，还有一个哥哥则是无比沉闷，整天板着张脸，活像有人欠了他千万两黄金一样，爷爷说起你们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过……后来我渐渐长大，爷爷不再提起旧事，因为在成长的途中不曾见过你们，所以我也只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这些话，英磊全不作假，只是于他而言，时间过得太久，他没有像爷爷一样同赵远舟和离仑切实相处过，自然也不会留下太多爷爷口述里关于他们的记忆。
离仑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竟有些发热，他别扭地偏过头去，不想让英磊察觉到他的情绪。
英磊平日虽大大咧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其实他的心思十分细腻，更何况近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更加善于观察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离仑，我不好去评判你的过去，我只想问你一句，爷爷和大妖，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离仑攥紧拳头，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不在乎……不管是朱厌还是英招，他都是在乎的，曾经的温情，他从未想过要丢弃，只是他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英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道：“我言尽于此，离仑，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
“等等。”英磊还没踏出门槛，离仑冷冷开口：“你不怕我跑了？”
英磊微微扭头，语气很肯定：“你不会。”
说完，英磊就直接离开了，离仑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在心里细细思量他所说的话。
……
“怎么样？”裴思婧靠在石柱旁，抱着双臂，看向愁眉苦脸的英磊。
英磊走到石阶前坐下，他低着头，语气低沉：“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至于他是什么想法，要做什么选择，就看他自己了。”
裴思婧淡声道：“尽力就好。”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赵远舟和英磊的做法，在她看来，离仑所行之事本就是错的，错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话也并非是说不能给离仑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如此轻易放过离仑，那些枉死的百姓真的能得到安息吗？
“裴大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停顿一瞬，英磊叹道：“善恶终有报，离仑如今的下场就是他的报应，等小卓大人从小玖身体里剥离了他的元神后，就让那成为他的新生吧。”
裴思婧有片刻的沉默：“我信你们，所以我不会多说。”
一开始她确实对妖有偏见，不过一路走来，他们这个同生共死的队伍，早已建立起坚不可摧的信任，所以尽管她不完全赞同对离仑的处置，但她相信自己的朋友与伙伴，因为大家都心存善意，于百姓于苍生不利的事，定然不会做。
天都鹊居。
“叩叩——”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大堂内的妖化人都被惊扰了。
云泽坐在二楼正中间，听见声音，就吩咐道：“汀溪，迎客。”
鹊居宣布闭店后，虽然有很多人觉得可惜，但都不会再来敲门，云泽猜，这一定是花眠请来的。
“是。”
汀溪从楼梯口走到门边，先开道小口，粗略看了一眼，她才完全把门打开。
来者一身月白色束腰长袍，一头青丝半束脑后，发间簪着一枚白玉凤簪，柳叶眉，丹凤眼，脸上无甚表情，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女子并未踏进门，而是先开口询问：“花眠可在？”
汀溪行了一礼，如实回答：“老板不在，云公子在。”
女子感受到楼上炽热的视线，她抬头望去，只见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杯茶，朝她一举，好像这就算见礼了。
“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