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生命:每个人必须面对的命题
生与死,不是以生作为标准来判断死,亦不必因死亡迟早会到来而厌弃生。人在世上死去,怎么知道不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新生呢?死亡有什么值得忧虑,值得害怕呢?死亡固然不同于生存,然而那些苦苦追求长生的人岂不是经受着心灵的困惑?到头来,也总是要面对死亡的,还不如乐观地度过生存的日子,永怀感恩之心,感恩生命的伟大,感恩生活的美好。
【生死问答】
在讲述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开场白中,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这样介绍亚里士多德的生平:“他出生,他工作,后来他死了。”海德格尔的开场白可谓言简意赅!如果这句话改为“他出生,后来他死了”,就可以用于介绍任何一个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的人,因为有的人一生不曾工作。生和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能逃脱的宿命。关于生死,古希腊哲人们曾经说过很多隽永的格言。
——有人在与阿那克萨戈拉讨论生老病死时,问他怎样去体会死亡的滋味,阿那克萨戈拉回答说:“就像从寒冷里体会酷热,从苦涩里体会甘甜,从黑暗里体会光明。我从生的滋味里,体会死亡的滋味。”
——有人曾问阿那克萨戈拉,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阿那克萨戈拉抬头仰望着夜空,笑着说:“为了观赏美丽的苍穹,每一个人都应当选择降生。”
——雅典城的一些富翁死前总要为自己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坟墓,当有人就此向阿那克萨戈拉请教时,他回答说:“他们的目的是使财产变成石头。”
——在法庭申辩时,苏格拉底曾说:“没有人知道死后的情形,大家却怕死,仿佛确知死是最坏的境界。我本人绝不害怕和躲避好坏尚不知的境界过于明知是坏的境界。”在临死前,与学生讨论生死问题时,苏格拉底说,哲学就是学习死,学习处于死的状态;真正的哲学家一直在训练死,训练自己在活着时就保持死的状态,所以最不怕死,因为死无非是灵魂与肉体的相互脱离,而哲学所追求的正是使灵魂超脱肉体。
——一个满脸愁苦的病人问安提丰:“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安提丰说:“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所以我要活下去。”安提丰的回答让对方禁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问第欧根尼:“死是不是一件坏事?”第欧根尼回答说:“当死出现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它怎能是坏事呢?”
——伊壁鸠鲁对生死看得很轻松。他说:“一般人有时逃避死亡,把它看成最大的灾难,有时却盼望死亡,以为这是摆脱人生灾难的休息。”“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死与我们无干,因为凡是消散了的都没有感觉,而凡无感觉的就是与我们无干的。”
——有人问亚里士多德:“你和平庸人有什么不同?”“他们活着是为了吃饭,而我吃饭是为了活着。”亚里士多德回答说。
——有人问亚里士多德,受过教育的人与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差别在哪里。亚里士多德回答说:“这就如同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之间的差别。”
【人的生命最为珍贵】
有生命的存在,自然界才丰富多彩,芸芸众生中,人的生命尤为珍贵。之所以这样说,人类的生命是最具智慧的生命。关于生命的价值,中国的古人早就有深刻的认识。
《庄子·让王》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古公亶父,是周朝的始祖,周文王的祖父。他最初带着他的人民居住在邠地,当时,北方的狄人攻打他,他送去了皮裘和丝绸等珍贵的货物,狄人不接受,他就把部落的猎犬和战马送去做求和的礼物,但狄人仍进攻不止,他们要的是邠地。
亶父面对他的子民们,沉痛地说:“和人的哥哥一块居住而让他的弟弟被害,和人的父亲一块居住而让他的儿子被害,我实在不愿意这样,你们都勉力去自己求生存吧!”
人们都看着他,没有人动,他又说:“做我的臣民和做狄人的臣民都一样是臣民,有什么不同?而且,我听别人说,不要为了养人的土地去杀害所养的人民。我这样决定了,你们自己去求生存吧!”
说完,亶父就拄着拐杖离开了邠地。老百姓都追随他,他们推车携幼,跟在他身后。后来,在岐山下,他们建立了新的国家。
庄子说:“像古公亶父这样,可以说是真的珍惜生命。”庄子这里谈的是做人君对生命的珍惜——这在庄子认为无疑是生命的真智慧。
中国古代文化,无论道家还是儒家,无不带有注重现实世界、现实人生的共同特点,换句话说,它们肯定的都是现世生命。儒学的中心是“仁”。《中庸》中说:“仁者,人也。”
庄子则更注重纯粹生命的珍贵,即,生命不应是为求利禄的行尸走肉,不应是为权势所奴役的工具。
庄子说:“能尊重生命的,即使富贵也不以奢靡而伤害身体,即使贫贱也不以利禄累害形体。”
生命是珍贵的,庄子的意思是:珍贵的是不拘于身外一切世俗的纯粹生命。
【生命在梦境与真实之间徘徊】
欲望、情感、疾病、死亡无时无刻困扰着我们,事态变化让人难以猜测。某件事,放在一个环境中是一回事儿,放在另一个环境中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加之考量事件的观念、标准太多,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人世间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人是很难把握和体察的。
《列子》一书讲过这样一个寓言:
春秋时,郑国有位樵夫无意中得到一头鹿,想等回家时再带回去,于是就找了个隐蔽的水沟把鹿藏了起来。但回家时他只顾兴奋,竟忘记了所藏的方位。直找得恍恍惚惚,后来,以为自己不过是想象而已。回家后,逢人便讲及此事,觉得真是个梦幻。
一个闲汉听到后,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头死鹿。回到家里,把一切讲给妻子听,并评论说:“他做的真是个好梦啊!”
他的妻子回答说:“怕是你做了打柴者得鹿的梦呢?什么打柴的,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瞧你,倒真的得鹿回来,八成是你自己真在做梦。”
“不管是不是梦,鹿反正在这儿。”闲汉说。
后来那个打柴的樵夫日有所思,夜里真的做了梦,不仅梦见藏鹿的地点,还梦见把鹿拿走的人。第二天他按照梦境的提示径直找去。为了那只鹿,闲汉与樵夫争执不休,直吵到法官那里。最后法官判为一人一半。
郑国的国君听说这事感叹说:“那法官是不是也在梦中为他们分鹿呢。”
这则寓言故事说的是,事物可能是存在的,但由于种种事端,人的感觉变化却虚幻无常,不仅难以把握事物,也很难把握自己。本是真的却以为在做梦,而本来是梦,却依着梦的指引去行动,这也足以说明世事心灵的变化,不是仅仅抛去“不求知天”之后,理智就能够完成的。理智所及的范围毕竟还是狭窄的,许多时候,人间的是是非非,身处其中则观不到全体,身处其外又不知实情。理智有所不及,感觉又未必可靠,而世事的变化并非总是真实,常又混杂着假象。所以,像寓言故事中虚幻无常之感的产生,也就极其自然了。
【世事无常很可怕】
庄子说:“人经常睡在潮湿的地方,就会患腰疼或半身不遂等疾病,泥鳅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人一旦爬上树,内心里就会恐惧不安,猿猴长期生活在树上,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西施长得很漂亮,为什么鸟兽见了却要逃避呢?这三者之中,谁才是正确的生活习惯呢?根据上面的问题,可以得出,世间的是非纷然错乱,在哪里可以找到正确的办法进行分辨呢?”
毫无疑问,庄子夸大了事物的相对性,同时也讲出了人世间有些事情难以分辨,理智也有穷尽的时候。特别是人所处的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要远远多于人与物之间的交流。人的欲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不会有止境,为了名利争夺不休,从而使生命更加窘迫,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人心叵测”。
《吕氏春秋·审应览》有这样的故事:
宋国的国君一次问唐鞅说:“我已经杀了不少人,可是,臣子们还是不怕我,这是为什么?”
唐鞅答道:“你判罪的那些人,都是坏人。把坏人判了罪,那些好人当然一点都不怕。如果不分善恶,单凭自己的情绪,就把他们判罪,这样一来臣子们就没有不怕你的。”
过了没多久,宋君就把唐鞅杀了。
唐鞅之死可谓是始料未及,的确可算做生命无常的证据。这是因为,在欲望膨胀、是是非非没有裁定的标准时,人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唐鞅虽然是个聪明人,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混淆了是非。尽管他对宋国的国君说的话不是恶意的,但却死于自己所设的陷阱之中。
对于人而言,如果陷入人性的迷乱之中,必然会踏进沉沦之途。人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就像荀子所坚持的天道一样。人被身外之物所奴役,整天除了痛苦和失望外,不会有任何收获,从这个角度就可以很好地解释生命无常了。
庄子非常厌恶人世间的种种纷争,他曾这样说:“摒弃追求名利的想法,放下尔虞我诈的念头,丢掉投机取巧的做法,体会大道的力量,让心沉醉于寂静的境界,感受自然的本性。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任何事物的到来或离开,都能够泰然处之;任何事物的出现,都不会因此而困惑;任何事物的存在,也不会因此而伤到自己。”
【生命的目的比生命本身更重要】
庄子认为,目的是生命的最高境界,人活着不是为了身外之物,而是为了活出生命的本性,这里的本性指的是精神自由。
庄子对生命给予充分的肯定,但他肯定的是生命的本身,神形合一的精神境界。换句话说,庄子肯定纯粹的生命,这种生命不为尘世所累。尽管生命与肉体紧密相连,但却超越了肉体生命所要承担的一切凡俗之事。这里,庄子没有必要解释生命的目的比生命更重要,因为生命的目的就是生命自身的真实性。庄子的这一观点,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接近生命目的的本质。
庄子说:“刑罚、奖赏、仁德、礼仪,是精神的最低建筑。圣人不需要这些。圣人的生命贯穿于道之中,融合于德之中,用不上仁义和礼乐。内心平静,是圣人的人生境界。”
在庄子看来,精神的自由和安详,比生命被外界事物所困扰更重要。要想达到这种境界,需要放下常人无法放下的东西,需要舍弃常人无法舍弃的东西。
《庄子·秋水》中有这样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