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长安城下
当武功、郿县相继沦陷，五丈原魏军阵脚大乱，开始溃散的消息传至骆谷的时候，曹爽正在指挥着虎豹骑朝兴势山发起今日第十七波冲锋。
经过了足足两月的鏖战，兴势仿佛成为了一架巨大的绞肉机，蜀人在此倚靠山石滚木，不知阻挡了多少回魏军的强攻，这已不是曹爽原先想着的绊脚石，而成为一道可怕的天堑了。
“你说什么？武功、郿县被破？费曜撤出五丈原？”连日熬夜下来，曹爽的眼眶血丝爆绽，红得可怕，厉声朝那个传令兵呵斥道。
“禀大司马！千……千真万确！”
再三确认情报属实之后，曹爽倏然觉得眼前一黑，瘫倒下去，口中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旁的夏侯玄连忙将他扶起，用他温雅平静的语言安慰道：“大司马，你是三军之主，如今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曹爽双目紧闭，在夏侯玄怀中急切道：“快传……传桓范、传马隆来见我！”
桓范为军中智囊，本就在帐内待命，反倒是马瞬在后军督运粮草，晚了片刻方才赶到。
马瞬一踏进帐门，就感受到了帐内低迷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每个人都如坐针毡、如临大敌。
“孝兴来了，快快入座。”曹爽半卧在座上，脸色蜡黄。
孝兴是马瞬给马隆取的字，用的就是晋初的那个名将马隆的姓字。
马瞬见此情形，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恐怕是丞相终于出手了。
“据报诸葛亮主军已攻破武功、郿县，兵锋直指长安，费曜两万关中军粮道被切断，不战自溃。如今我军深入敌境，若是不能尽早抽身，恐怕要步费曜的后尘啊！”
智囊桓范的一席话语，令场面更加沉闷。
“那依元则所见，还来得及退回长安么……”曹爽已经褪去了原先壮志踌躇的样子，低声问道。
桓范冷静道：“大司马放心，蜀人不擅骑乘，骑兵数量远不如我军，只要下令后队作前队，使轻骑先行，应当能够赶在诸葛亮抵达长安之前进入长安。”
“那剩下的步卒呢？骑兵毕竟只是少数。”夏侯玄问道。
“征西将军所言不差，谷道狭隘，步卒和粮草辎重只能缓缓而退，出了谷后，还要担心蜀人伏兵，更得结阵而行，我意当与驰援长安的轻骑分作两部，一前一后抵达长安，若当后军抵达时长安已经被包围，则可以先东入潼关，再行休整。”
曹爽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桓范的计策：“此计可行，我曹某虽进取无功，但势必不会抛弃这十万军民，那就请仲权领虎豹骑先行驰援长安吧。”
仲权即夏侯霸，因其父夏侯渊在定军山中被蜀将黄忠所斩而痛恨蜀人，此次攻兴势两月不见成效，早已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能前往长安对付诸葛亮，当即二话不说，领了将命。
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什么不能抛弃十万军民只是鬼话，曹爽是不愿意冒着天大风险带轻骑出谷打探的，再说和固守长安相比，还是在身边这十万大军的保护下更为安全。
许多将领都不自觉地朝夏侯霸投去怜悯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帐内响起：“禀大司马，长安乃关中命脉，马隆愿与夏侯将军同往长安！”
曹爽一愣，没想到这个高风险差事别人夺都来不及，这个马隆居然主动请缨，但转念一想，他与这个马隆本就交情不深，他既是主动提起，也便随他去了。
于是，在智囊桓范的策划下，夏侯霸会同马隆连夜率领魏军轻骑往北而去。
次日，等王平醒来检视防务的时候，只发现曹军营寨尚在，却已空无一人……
——
如果说魏军这边退得匆忙，那蜀军可谓有条不紊，抢下郿县之后，孔明分兵埋伏了费曜几阵，使从五丈原退下的魏军被打得风声鹤唳，聚而复散，再不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然后才挥师直奔长安。
这座曹魏的西部重镇，前汉的故都，终于进入了蜀军的视野。
“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这句出师表中设计的远大目标终于到了即将变现的那一刻，所有大汉军民无不振奋。
丞相孔明坐在轮椅之上，远远看着地平线上，夕阳余晖下的那座长安城，泪如泉涌，感慨万千……
“丞相，据报费曜已逃回长安，城中尚有守兵一万，且城墙坚固、粮草足备，若是强攻，怕是得不偿失啊……”蒋琬读着长安方面来的密报，叹息道。
“公琰之言是矣，虽然利用轻敌之计一路到此，但我军不过六万，冒险强攻实乃下下之策。”
“魏将军前日军议上再次提出，愿自领一军绕过长安先取潼关，阻敌人东西通路，然后缓缓蚕食长安，丞相以为如何？”蒋琬问道。
孔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文长还是那么冒进，这条计策和当年的子午谷之谋一样，长安难打，难道潼关就不难打了么？届时前后左右都是魏军，恐怕只会更难。”
“丞相明鉴。”蒋琬深揖了一礼，感慨道：“唉，马瞬那小子也不知怎么样了，他一手策划了如此惊天的变局，事到当头，反而没了消息，令人忧心啊。”
听到马瞬，孔明忧虑的脸上多了一点笑意：“他说既已混入曹爽府中，怕是与之一道往兴势了。军中耳目众多，他也不能自由行动，故而才没了音讯。”
孔明接着道：“亮老了，伯松、果儿、瞬儿轮番劝亮多多休息，少操心国事，但如今大汉光复在即，距离先帝的梦想不过一步之遥，也是亮该为陛下竭诚尽忠的时候了……”
“丞相……”
“瞬儿屡献奇策，为亮拓宽了北伐的战局，如今亮虽然年事已高，却也不能万事都让瞬儿代劳，这一次打长安，就依亮的主意来吧。”
孔明望向长安的目光越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