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为何什么都留不住
教主扬长而去,祈桑身上的束缚被解开,瘫在地上。
食百劫散者,每二十日就会毒发一次,噬心噬骨,身上如蝼蚁啃咬,钻心之痛。毒发一次,毒就侵入一分。
民间已有解百劫散之药,但给祈桑的这颗,特意加了毒蚕花,那便无解。
“哑竹,是哥哥对不起你。”祈桑欲哭无泪,无力的嘶吼。
祈桑从小无父无母,被西域殷蜜国国王所救,自小与哑竹一起长大,殷蜜国亡国之际,哑竹十岁,祈桑十三岁,国王将哑竹交给他,逃出了敌国的追杀。
他的世界里,守护哑竹就是他的第一要务。
可是后来,终究还是两个小孩,被卖到金乌国,那便是太后生来的地方。
祈桑有习武的慧根,可哑竹,身子虚弱,毫无用武之地。祈桑甘愿成为金乌一族的棋子,换哑竹不被卖到风月之地。
后来金乌灭,金乌侥幸逃出的国公带着一众人在天山北麓建起偷生之所,便是那茫茫雪原中的的金乌教阁,国公成教主。
教主为报灭国之恨,想重振金乌一族,教唆各地种植毒蚕花,以制毒控人心欲。
看见人死,看见人疯,他就高兴。
与太后里应外合,将毒蚕花种得愈发靠近皇都。那西河郊外的毒蚕花,便是太后拿捏皇后和司竹淇,最后司竹淇亲自派人去种下的。
那日,哑竹同祈桑说,她好想回家。
祈桑便找到了岐北,一个流民泛滥,没有归属的荒漠之地。
可不会有人甘心臣服于无权无势之人。
教主也绝不会允许有安宁和谐的地方存在。
祈桑便与教主说,岐北是最合适的毒蚕花种植与中转大本营。
后来,祈桑用毒蚕花毒控制住岐北的流民,研制了可以抑制毒发的药,每月十五午时前准时给他们发药,对哑竹只说是一些补给。
几年来,岐北都在平静中安稳度日。祈桑已尽力给哑竹她想要的家,重建一个绝对安宁的王国,也算实现了哑竹的愿望。
但岐北这种安宁,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教主手中。
祈桑站起身,掸了掸白色长袍的泥土与污垢,他要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又过磨盘谷时,谷口那只黑马已被白雪掩住,只留一点黑灰在外面。
祈桑跳下马,扒开掩埋的白雪,抚上僵硬的尸体。
“黑篱,为何我什么都留不住?”
祈桑带哑竹去一望无际的大荒漠策马奔腾的时候,去荒漠边缘的雪山上看极光的时候,就是骑的这匹马。那时候,哑竹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背脊上说“哥哥,我喜欢这种风在耳边呼啸的感觉。”
那是自由与放肆,是火花四溅的野蛮生长。
祈桑将黑篱拖出狭窄的谷口,重新用白雪覆上黑篱的尸体,严严实实,不露一丝。一颗晶莹滴在雪上,不露痕迹。
也许是那谷口常有马匹出入,会踩到黑篱,又或许是谷口太小,会困住黑篱奔腾旷野的灵魂。
岐北。
已是十六日申时。
祈桑在栈道口停下,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骑着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呆呆地望着,没走几步便被栈道上的杂物、尸体阻碍。
他扔下马,飞身直奔金乌阁。
“哑竹,你等等哥哥。”
飞下院墙,院中花已残败,空空荡荡,有几个商贩的尸体横七八竖躺着,还有一女子的尸体。
祈桑眼中透出光来,他笑了。
他认得,那衣服绝不是哑竹。
他上前,翻过女子的身体,幻纱。
他对了。
那哑竹是不是没死。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仰躺在地上,看着灰白的天空,竟下起大片大片的雪来,落在眼上,化成水滴,滑到耳后。
岐北是荒漠,一年不见雨,不见雪,只是无尽的干冷。
天色渐沉,灰白的天空已完全黑下来。
祈桑起身,用白色的衣袖擦干脸上的雪水,靠着以往的记忆,他循着微微的亮光进屋点了一支白烛。
看见了案桌上那摊开的画轴,画上是一男子,眉眼含笑。画像旁侧空白处写着“祈桑,哥哥。”
她对他定也是有其他感情吧,不然怎么会直署他名。
祈桑愣了好一会,手指来回摩挲着“祈桑”二字,最后他卷上画轴,拿在手中,出了房门,飞身离去。
栈道上昏黑一片,没有烛火。
步至万安楼时,眼前却亮了起来。
那四楼竟亮着四间房。祈桑循着烛火进了院子,上了四楼。随意敲了一间亮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