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010年5月25日，笔者去解放军总医院高干休养区拜访一位在山东抗战时期就成为烈士孤儿，解放战争就参加革命的老将军。一老一少，相谈甚欢。将军夫人眼见年近耄耋的老伴说个不停，也不好给我太多提示，只是在旁边，希望他少说些，多休息。

谈到我写的本书，涉及到抗战，涉及到新四军，老将军突然话锋一转：既然你写抗战，你对项英怎么看？

我不知道老将军对历史问题的看法是左是右，于是搪塞说：他可能对毛泽东有些不欣赏。

老将军听到我的话很不满意，他板着脸说：项英这个人，你要多研究研究。我曾经采访过他的很多老战友，他们对项英还是有着很公允的看法的。

2003年的时候，电视剧《新四军》播出，里面那位项英，俨然早已经不是斯大林赠手枪夸为中国革命真正的无产阶级领袖，而是处处和叶挺掣肘，和中央相左的失败领导了。

可是，问题真的是这样吗？当然，有些历史问题，涉及到我们伟大领袖在建国之前的很多愤青做法，中央苏区大笔一挥名字上画个红圈就了结了几千人的公案等等，项英一直被诋毁是有原因的。但是如果把皖南事变的责任都放到项英身上，放到电视剧里那位说什么也不离开皖南的固执的政委项英身上，就是御用文人卑劣品质的延续。毛泽东说：此次反共规模不会比上次大，只会比上次小，冯玉祥的估计是不正确的，所谓惹急了他会撕开脸皮乱打，这是被蒋之流氓吓倒了的话，其实蒋是精于计算的人，他的流氓只用以吓人，并不用以决定政策。

博弈者毛泽东算准了蒋委员长瞻前顾后的性格，可是这一次，蒋委员长没按常理出牌。

项英在此后几十年都成为历史的弃儿，即使他为他所追求的革命理想壮烈牺牲，但是革命胜利后分享的胜利果实里没有他的份，哪怕是遥寄飨食的纪念活动里，也总把他当成咎由自取的典范。

借用一句天津官员对采访房地产案件的记者搪塞的话解释项英：这事不能说太细！

1939年5月，毛泽东邀请了在延安的几位中共首脑来到自己的窑洞。大家心照不宣，一晚上气氛轻松的聚餐对于江青的身份只字未提，当时毛泽东和贺子珍并没有离婚。中央政治局对毛泽东婚姻生活的默许让毛泽东很高兴，可是败兴的项英发来电报说：蓝萍在上海的行为还需要组织审查，据上海地下党反应，她在政治上、生活上都有问题。

从富田开始，紧接着肃反，现在又在婚姻问题上干涉我，这太让人恼火了。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好几年了，又跟着一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井冈山女红军过了几年，好容易乱云飞渡仍从容的江青同志来了，你远在天边的死对头又来管我！

我们今天看毛泽东，发现他很喜欢用百分比来管理团队。用句商业素语就是末位淘汰制。比如反右的时候主席说全国有百分之五的右派，几千万人定罪。比如三反的时候主席说北京可以抓一万人，杀三千人，关三千人，管四千人。于是全国就都开始了抓人，公安局一个星期就定罪，仅仅广西一省就杀了五万多人。再比如1947年的暴力批斗地主，无一例外是下放指标，让盲目的群众去完成既定目标。成了，无本买卖，败了，底下有执行者分担责任。

可是在1939年，国内形势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时候，毛泽东的政治大戏又开始了。8月1日，毛泽东在延安追掉平江惨案死难烈士的集会上发表演说《必须制裁反动派》。当然，这是毛泽东选集上特别提气的叫法，当时的题目叫：用国法制裁反动分子。

毛泽东说：今天是八月一日，我们在这里开追悼大会。为什么要开这样的追悼会呢？因为反动派杀死了革命的同志，杀死了抗日的战士。现在应该杀死什么人？应该杀汉奸，杀死日本帝国主义者。照理说，什么人要杀抗日战士呢？第一是日本帝国主义者要杀死他们，第二是汪精卫等汉奸卖国贼要杀他们。但是现在杀人的地方不是在上海、北平、天津、南京，不是在日寇汉奸占领的地方，而是在平江这个地方，在抗战的后方，被杀死的是新四军平江通讯处的负责同志徐正坤、罗梓铭等。

我们要反对所谓的《限制异党活动办法》，这种办法就是破坏团结的种种罪恶行为的根源。我们今天开这个大会，就是为了继续抗战，继续团结，继续进步。为了这个，就要取消《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就要制裁那些投降派、反动派，就要保护一切革命的同志、抗日的同志、抗日的人民。

这一时期，各种惨案不一而足，可是真正发生的，事出有因的，又是如何呢？后来，历史学者参考了当时前线指挥员的记录，也参考了国民党指挥员的日记。学者们发现，以深县惨案为例，到底是顽固派先动手杀了八路军，八路军反击；还是八路军打了顽固派，顽固派反击，然后被抓住了把柄，被说成是挑动内战，整理了几十年的资料还是混沌不开。可稍微参杂进时间逻辑，就不难发现，先动手的绝对是共产党。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前的历史，是非曲直，也就都变成了一句当时斗争的需要，仅此而已了。

历史不就是这样，从来就是对智者青睐。

前文说的张荫梧，发明了曲线救国的论调。在百度搜索，在各种文献中搜索，全都是反动分子。可是在河北与八路军摩擦了许久之后，张荫梧说：自卢沟桥事变爆发以来，河北民军奋战华北，其所给予敌人的打击，及整个华北抗战的作用，已有铁的证据摆在这里，尽管毛泽东先生用如何样的“谣言攻势”来诬蔑，绝掩没不了所有的事实。

如果我们不是健忘的话，大家还记得民国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二日中国共产党所发表有历史意义的共赴国难宣言，和历次中共负责人堂堂正正的“精诚团结”、“抗战到底”的口号，但是出人意外的，正当全国抗战处于最艰巨阶段的今日，毛先生却盛气凌人的以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与“礼尚往来，来而不返非礼也”云云的态度向全国人民挑战，使一切爱护祖国的人都不得不担心到共产党再演长城抗战之故智，予正在进行中的抗战建国伟大事业以莫大危害！而我们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与汉奸汪精卫等叛徒，却以热烈欢迎的态度，扩大“谣言攻势”，以毛泽东的谈话作为他挑拨离间的唯一机会。

毛泽东说：“张荫梧、秦启荣是两位磨擦专家，简直是无法无天，同汉奸行为很少区别”什么事实呢？“打八路军的时候多，打敌人的时候少”。毛泽东是多么善于攻击异己！自然，在全国一致，一心一意的和敌人作战的时候，唯有“汉奸”二字可以制人于死地，假使我不是一个中国国民党党员的话，也许中国共产党更会加以“托匪”的头衔。因为这是他们用以与排斥攻击异己唯一工具，全国人士，尤其在战区曾受屠害的民众，都早经深切了解。但是，我今天提出所有这些问题，绝不是如毛泽东的观点来找“磨擦”，同时也不是辨别是非（因为整个的是非，国人早已了解，用不到我多解释）。中国的抗战已经快将三年，在这空前未有的民族危机时期，稍有天良，也会知道：只有举国一致，争取民族解放，完成抗战建国的神圣事业，才能求得个人的生存，没有国家，没有民族，仅有一个党也不会有什么出路。

唯其如此，我们必须牺牲个人的，一党的利益，在全国人人所信仰的三民主义的旗帜之下，求大中华民族的胜利，反对割裂统一的一切特殊组织，反对破坏团结，拥护中央政府，拥护蒋委员长，为三民主义的实现而奋斗到底！中国共产党内有许多热烈爱护祖国的，他们的党员，对于目前抗战形势，自然有不少和我们具同一的认识，他们当不顾一切惨杀自己兄弟的事件：然而可惜他们所听所看的尽是些相反的宣传，像在河北被策动进攻民军而死的八九百战士，如果英灵有知，死怕也不会瞑目的！

如果大家还记得的话，张荫梧后来被北平军管会逮捕，原因也仅仅是私藏枪支，而并非对其制造摩擦屠杀八路军几百人的所谓惨案进行审理。

那么，我宁愿相信，张荫梧先生说的是真话。

袁腾飞说，看整个抗战史，打日本人的篇幅就那么多，国共两党斗争的，百分之八十。

这不得不说是我们民族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