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在正面战场,频繁的战略决战让蒋委员长的部队伤亡惨重,但是新兵乍练,也锻炼了队伍,最高峰时,蒋委员长手上已经有五百万国防军。而日本人呢?1938年的时候,国家黄金储备就已经紧张,到了1939年,黄金储备已经告罄。就跟两个人打架一样,你拎着我的脖领子,我扥着你腰眼,你给我一巴掌,我踹你一脚,谁都打不过谁。这时候,其中一个腿脚好的突然抽出一把刀,他也知道,这一刀捅过去,要么就赢了,要么,说不定让人家脚底下下绊子,摁住了又接着撕扯起来了。但是他又想,我要是虚晃一刀呢?说不定能抽身,捅上了我就借机让他讨饶,捅不上我吃点亏也没什么。
日本内阁的计划就是如此,既然天皇都要求,尽快解决中国问题,那么看来,在华中地区快速进兵,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赢了,万事大吉,输了,大不了撤回武汉就是了。总不能这么耗着,人员、装备、钱粮消耗实在是耗不起了。
命令到了武汉,正好冈村宁次也认为,天天靠外交工作、或者和老上级畑俊六那种不折本的小攻势是不可能对蒋委员长有什么效果的。如果要解决中国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路杀到重庆,逼他就范。
随后,日军第十一军拟定了新的会战指导方案:拟在雨季到来之前,在汉水两岸地区将敌第五战区的主力击败,通过作战的胜利,进一步削弱蒋军,并为推动对华政治、谋略的进展作出贡献。在最短期间内作好准备,大概在5月上旬开始攻势。首先在白河以南捕捉汉水左岸之敌,接着在宜昌附近彻底消灭该河右岸之敌核心部队。
前文也说了,载仁亲王对冈村宁次一直就心怀不满。这位日本陆军真正的王者撤换了冈村宁次,在这个关键时刻,军队易帅。冈村宁次被载仁亲王召回到了军事参议院,老老实实地跟着一帮纸上谈兵的官员谈起了国际形势。石原莞尔不是也下台了吗?说到石原莞尔,东条英机挤兑他最多也就是落井下石,踹第一脚的,还是这个载仁亲王。一直到1941年,冈村宁次才千呼万唤地来到了华北战场,正是在华北战场,他遇到了一个劲敌。
抗战胜利以后,蒋委员长对这个有着传统军人荣誉感的儒将非常欣赏。他甚至忘了,这个将军比那些武士刀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更可怕。在蒋委员长看来,冈村宁次和他之间的争斗,是君子之争,是可以不计前嫌的。他冈村宁次又没搞屠杀,又没灭绝人性搞细菌战,他只不过是尽一个军人的责任而已。既然两国修好,又何必苦苦相逼呢?1949年1月26日,中华民国军事法庭对冈村宁次宣判:
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判决,三十七年度战审字第二十八号冈村宁次,男,年六十六,日本东京人,前日本驻华派遣军总司令官,日本陆军大将,被告于1944年11月26日,受日军统帅之命,充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所有长沙徐州大会战日军之暴行,以及酒井隆在港粤,松井石根、谷寿夫等在南京之大屠杀,均系发生在被告任期之前,原与被告无涉。且当时盟军已在欧洲诺曼底及太平洋塞班岛先后登陆,轴心既形瓦解,日军陷于孤立,故自被告受命之日,以迄日本投降时止,阅时及各该辖区之直接监督长官落合甚九郎、菱田元四郎等负责,该落合甚九郎等业经本庭判处罪刑,奉准执行有案,此项散处各地之偶发事件,既不能证明被告有犯意之联络,自亦不能使负共犯之责。综上论述,被告既无触犯战规,或其他违反国际公法之行为,依法应予谕知无罪,以期平允。
在这一点上,蒋委员长又失算了。冈村宁次无罪释放,对他来说是君子之间相逢一笑泯恩仇,可是对在这场战争中伤亡三千多万的中华民族来说,他的这种行为时不可饶恕的。当然,这也是政治幼稚病复发。
毛泽东都没给蒋委员长后悔的时间,转过天,也就是宣判无罪刚刚过去两天,新华社的通讯就出来了:
中共发言人关于命令国民党反动政府重新逮捕前日本侵华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和逮捕国民党内战罪犯的谈话。
日本战犯前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为日本侵华派遣军一切战争罪犯中的主要战争罪犯,今被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战犯军事法庭宣判无罪;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声明:这是不能容许的。中国人民在八年抗日战争中牺牲无数生命财产,幸而战胜,获此战犯,断不能容许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擅自宣判无罪。全国人民、一切民主党派、人民团体以及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系统中的爱国人士,必须立即起来反对南京反动政府方面此种出卖民族利益,勾结日本法西斯军阀的犯罪行为。我们现在向南京反动政府的先生们提出严重警告:你们必须立即将冈村宁次重新逮捕监禁,不得违误。此事与你们现在要求和我们进行谈判一事,有密切关系。我们认为你们现在的种种作为,是在企图以虚伪的和平谈判掩护你们重整战备,其中包括勾引日本反动派来华和你们一道屠杀中国人民一项阴谋在内;你们释放冈村宁次,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因此,我们决不许可你们这样做。我们有权命令你们重新逮捕冈村宁次,并依照我们将要通知你们的时间地点,由你们负责押送人民解放军。其他日本战争罪犯,暂由你们管押,听候处理,一概不得擅自释放或纵令逃逸,违者严惩不贷。
当然,这个谈话发表的时候,是1949年年初,蒋总统已经隐退,这篇谈话的终极目的是看看李宗仁到底是什么态度,代总统李宗仁到底是决定带领国民党最大的一个支派桂系和共产党妥协,还是和蒋总统共进退。我代表人民命令你逮捕冈村宁次,就跟美少女战士说“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一样只不过是每一集动画片里必不可少的过场情节而已。不过,毛泽东的确抓住了所有机会,把人民拉向了自己一边。
接着说枣宜会战,冈村宁次走了,第十一军军长的职位让给了园部和一郎。这个园部和一郎后来指挥上高战役,和薛岳、罗卓英一番苦战,损失了一万多人,结果被免职进入预备役。在枣宜会战中,他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冈村宁次的短促进攻的策略,而是分阶段打了一个时间较长的进攻战。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是他可用兵力有限,二来,大规模作战,面对第五战区和第九战区两个难缠的战区部队,他也不可能一鼓作气直接打到战役目的,打开通往重庆的大门。第一阶段,他希望是占领宜昌,如果占领不了业要在外围经略宜昌,然后驱赶江北的第五战区部队进入到襄阳以北的狭长地区,予以歼灭。第二阶段,占领宜昌,切断国军退路,就跟三国时候吕蒙要求曹操对关羽做的事情一样,也和后来陆逊对付刘备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日军高层一直没弄清楚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在近五十个师的国民革命军,其中包括大部的中央军的包围中保持住对宜昌的长期占领。
李宗仁当时负责第五战区,不过,他也对蒋委员长的嫡系部队有太多要求。令不出司令部,这也是李宗仁和白崇禧都觉得尴尬的事。
李宗仁回忆说:
当随、枣吃紧时,中央军令部曾调第三十一集团军汤恩伯部的五个师前来增援。汤部自徐州撤退后,即调往江南,嗣因江南兵力太多,乃又北调,自沙市渡江来五战区。汤军甫抵沙市,恩伯即乘轮赴渝,向委员长有所请示。所部陆续于4月中到达襄、樊一带,听候调遣。我便命令汤部五个师迅速开往桐柏山的南麓,以桐柏山为倚托,在侧面监视敌人。待我军正面将敌人主力吸入随枣地区后,汤军团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桐柏山冲出,一举截断襄花公路,会同正面我军,将敌人包围而歼灭之。
我判断敌人此来,是以骑兵与机械化部队为主,意在速战速决。且因不知我方在侧面桐柏山上匿有重兵,必然以主力沿公路西进,而坠入我袋形部署之内,自招覆灭无疑。
孰知我部署方妥,前线敌我已有接触,汤恩伯适自重庆返抵前方,到樊城来看我。我便将我所得的情报及计划歼灭敌人的部署,说给他听。未待我解释完毕,恩伯便大发脾气,说:“不行,不行,你不能胡乱拿我的部队来牺牲!”
我再耐心地向他解释说:“你以桐柏山为后方,有什么危险?”不待我说完,恩伯便牛性大发,竟不听命令,拂袖而去。在任何战争中,当前线危急之时,部将不听主官约束而擅自行动,都是犯法的。可是抗战期中,所谓“嫡系”的“中央军”如胡宗南、汤恩伯等,皆习以为常。当时作战区司令长官的困难,也就可以想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