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刁难

清欢已经是第三次用手捧着茶碗，规规矩矩的一步步走到了榻前，在地上端端正正的屈膝跪下，也故不得膝盖被冷硬的地面硌的生疼，双手将茶碗高举过顶，口中说道：“请二奶奶喝茶。”

李文长家的翘着腿儿坐在榻上，也不上手接茶，反而拿着一把戒尺敲了敲清欢高举着的手臂，口中道：“再举高一些，手臂要伸直喽，茶碗要捧稳喽！”听她这样说，清欢只得再咬牙将手中的茶举得更高些。

李文长家的勉勉强强从她手上接过了茶碗，见清欢正抬眼瞧她，又皱着眉头“啧”了一声道：“姑娘这翻着眼皮看人的毛病可要好好改一改。若是给二奶奶敬茶时也这样看上一眼，那可就是对二奶奶大不敬了。到时候真惹怒了二奶奶，别说是喝你敬的茶了，不把那茶泼你一脸就算不错了！”

坐在一旁的于万成家的也摇着头道：“还有姑娘刚才走过来的那几步，我看着也是别扭的很。这扭腰送胯、拿乔拿致的，实在是不成个体统。这是让您给二奶奶敬茶，又不是在私窠子里迎客，非做出这样一副娇滴滴的风流样子来给谁看呢！”

清欢也知道她们两个是故意在挑三减四的找自己的茬儿，虽是气的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却也只得暂且耐着性子、忍着气按她们说的，又把这套敬茶的动作重又再练上一遍。

正练着，就听屋外面有人说话：“于嫂子、李嫂子还在屋里吗？银翘姐姐叫我过来传一句话。”

于万成家的听见了，便叫在外间屋守着的桂香：“你出去看看是谁？叫了她进来。”桂香答应着出门一看，却是小丫头荷香，便笑嘻嘻的招呼她道：“嫂子们都还在屋里教清姑娘学规矩呢，叫你有话进屋里去说。”

荷香听了，忙拉了桂香进了屋。李文长家的闲闲的问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荷香笑道：“这眼瞅着到午饭时候了，银翘姐姐叫我过来问问两位嫂子，是要家去吃饭，还是在咱们东院吃？”又朝她们挤挤眼睛，调皮道：“我劝你们别在院里吃，今儿小厨房里不知抽的什么风，做的那鸭子油腻腻的，闻着都没食欲！”

“怎么？这都到了午饭时分了么？我竟没觉得出时辰来。”李文长家的回头问于万成家的：“我是得回家去吃饭的，家里还有两个小的等着我回去伺候呢。你跟东院吃么？”于万成家的笑道：“我也得回家去，我那里公公婆婆一大家子的，我若不回去，又叫他们有话说了。”

两人说着便起了身，对清欢道：“姑娘也练了一上午了，这会子也该歇一歇用午饭了，等歇了晌，到了未时，我们再过来继续。”

清欢早就被她们折腾的快受不住了，两条腿累的直转筋，巴不得的她们赶紧走了才好呢。正好荷香也拉上桂香道：“你不去小厨房拿饭菜么？咱们一道过去，路上还能说说话。”桂香也乐得如此，因此上一行四个人便呼啦啦一起出了屋去。

清欢眼看着她们四人都走干净了，才揉搓着跪疼了的膝盖跑到里间的榻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就又听见外间有人敲门的声音。她这屋现在算得上是这东院里的一个小小禁地，除非是奉了二奶奶的命找她有事，一般院里服侍的人都不大上她这里来。若是桂香忘了什么东西，翻回头来拿，直接进来就得了，也不会在外面敲门。她心里奇怪，便起身亲自去外间屋开门，没想到的是，站在门外的正是她在府中除了庆保以外的仅有的一个旧相识，杜金柱媳妇。

清欢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金柱媳妇了，此时乍一见到，忍不住吃惊道：“啊，杜嫂子，怎么是你？”金柱媳妇怀里揣个小包袱，神色略有些慌张：“清姑娘，咱们上屋里说话去，这儿人来人往的，叫别人看见了不好。”

清欢听了，忙将她让进屋去，又将外面房门关好。两人携了手往里间说话。

金柱媳妇先笑道：“早听人说姑娘有了身孕，被二奶奶接进府里来了。我一直想着要来见见姑娘，给姑娘道喜。可是二奶奶那边特意传了话出来，说是不许院里的人往姑娘这屋里来，所以我也一直没得了机会来看姑娘。姑娘身子可还好么？在府里吃住可还习惯？”

“怎么说呢，也还算凑合吧。”清欢见她问起，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下来。其实她跟金柱媳妇原也不过是认识，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可是这两日她在府里不是看桂香板着一张驴脸，就是听朱善家的她们冷言冷语的讽刺，难得见上这么一个以前就认识，又对她怀有善意的人，便忍不住拿她当起自己人来，哑着声道：“吃住都还可以，只是身边没个贴心的人，又整日不让我出门走动，憋在屋里气闷的很。朱妈妈今天带了两个媳妇子过来教我府里的规矩，人又太严厉，嘴巴又刻薄，弄得我这心里难受的慌。”

金柱媳妇见她这样，忙好言劝道：“姑娘快别难过，小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姑娘是明白人，这进府里来做侍妾，难免是要受些委屈的，上头主母压着，肯定不能像在家时那么自在的。这种事哪个府里都一样，新人刚进来，正房奶奶都要先来上一顿杀威棒，好杀一杀新人威风不是。不过姑娘放心，我昨儿刚听二奶奶房里的报春说了，等这几日宫里的事忙完了，二奶奶腾出空儿来，便要正式让你敬茶见礼了。只要敬了茶见了礼，就算是过了明路儿，到时候姑娘便可以在院里自由走动了。”

“但愿吧。”清欢也不敢和她多抱怨，只能勉强笑笑，又问：“既然二奶奶不让人私下来见我，嫂子今儿怎么又过来了？”金柱媳妇道：“我今儿是受了庆保的托付，特意来给你送东西的。”

她边说边将怀中的那个包袱交给清欢，清欢打开一看，不禁喜的“哎呦”一声，原来那包袱里装的全是铜钱和散碎银子。清欢喜道：“这定是二爷叫庆保给我的！这里有多少银子？”

金柱媳妇道：“差不多十两，都是碎银，为的是方便姑娘你在后宅里赏人用的。这东西传递进来可不容易，我特意叫了我家小姑荷香来，想办法把桂香她们支走，才敢送过来的。姑娘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别一会儿让桂香发现了。”清欢听了忙不迭答应。

金柱媳妇不敢久留，东西送到了就要走，清欢倒挺舍不得她的，直拉着她的手问她如今在哪处当差，以后若还有事，可怎么找她？金柱媳妇笑道：“我现在也在东院里当差，就在玟姐儿的房里做杂事。”又道：“姑娘也不用心急身边没个信得过的人，我听庆保说，二爷已经安排了一个吴妈妈到姑娘房里来做事，本来今儿就该进来的，无奈让朱善家的找了个理由，说她伤了风，让她病好了再过来。姑娘再忍耐上几天，等吴妈妈来了，姑娘身边就有了得用的人了，若有什么事，或是传递个什么东西，都可以叫吴妈妈帮着您做。”

清欢听她这样说，才算放下了几分心，金柱媳妇又客气了两句，便趁着桂香还没回来，赶紧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