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私窠

她娘听她这话明显是有些松动了，忙趁热打铁道：“你既存了这个心，那还怕找不到后路么？现成的，你舅舅那里如今也算是开门做起生意来了，这几日也常设席摆宴的，你这边现在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常去他们那里转上一转。也不是让你真下场去唱曲献艺，只当是串门子，开席前跟着进去敬个酒、问个安的就成。不为别的，就为在人前露个脸儿，也为多认识几个人不是。”

她这话倒让清欢想起一件事来，上次她带着春琴和香扇去漱玉院，在那里到是见了不少权贵子弟，她还记得当时她只是进场时在众人面前行个礼敬个酒，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听说那些人里面都是公侯子弟、皇亲国戚，论身份地位并不输于周二爷的，若是二爷这棵树靠不住了，在那群人里面再找根儿藤来爬，也可以算是个办法。她想到这儿，忍不住又问她娘：“上次我带了舅舅家的琴姐儿和扇姐儿去漱玉院拜了趟码头，当时她们两个跳完舞后，就曾有两个大家公子说要梳笼她们来着，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她娘道：“我后来也问过你舅舅，那之后确实有几个公子来过家里，可惜那梳笼的银两没有谈拢。你知道你舅舅这几年花了不少钱在家里这几个女孩子身上的，不要出个大价钱来是不肯罢休的。不过那几个公子也没完全丢开手，隔三差五的也常去你舅舅家里设酒局，叫她们两个出来跳舞，还有如诗和如画两个，如今也能出来独当一面了，这几日为家里招揽了不少恩客。”

清欢想了想，对她娘道：“我就是真要去舅舅那里，也不过是去白坐坐，至多唱个曲儿罢了，陪酒是绝对不行的。好歹我这边还收着二爷的包钱呢，要让他知道我在外面给别人陪酒，那他定是不依的。”她娘笑道：“这是自然，周二爷这边咱们该揽住还是要揽住的，你要是真能进周府去，那自然是上上签了！去你舅舅那里，也不过是为了万一周二爷这边走不通，咱们这边也有后备着的人，不至于白白给耽误了。”说到这里，她一拍手，笑道：“要不趁今天左右无事，咱们就去你舅舅那里坐上一坐，也打听打听他们那里都常有些什么客人。”

清欢也点头道：“这样也好，就算不为这个，我本也想去趟舅舅那里的。咱们家那个红儿，平日里在家做些杂活还凑合，要带出门去真真不像样子，我原就想着舅舅家养着那么多的女孩子，不如挑一个过来，给我打下手，比另去外面买一个回来还强些。”母女两个难得想到一处去，于是说走就走，叫上了芳菲一起，坐了家里的马车，往清欢舅舅莫亦风所住的黑井胡同去。

马车刚走到黑井胡同口，便听见里面有丝竹弹唱之声，芳菲在马车里听到了，立时皱起眉来道：“他们家今日有客么？要知道有客，我就不跟过来了。”她娘骂道：“就数你事儿多！就算有客人在，也不用你往前面见客去，你跟这儿假清高什么！”芳菲道：“不是别的，我是嫌他们那里客人太杂了，我听如画说，平日常来的都是些南市上的生意人，上次我过来给他们送东西，在院里撞见几个又是喝又是吐的，实在不像个样子。说实话，咱们家每次来的那些周二爷的朋友，真真比他们家的客人强得多了！”

清欢听她这样一说，也犹豫起来，问道：“怎么，他们家来往的都是南市商人么？”又瞅着她娘道：“若都是这些人，我可不下场敬酒的。”她娘道：“是有些生意人，毕竟这里离着南市近嘛。不过也不都是生意人。官家子弟也有一些的，我听说还有住在附近的一些学子们，也常来这边吟诗谈画，办文会的。”

清欢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不禁有些后悔被她娘撺掇了来，但是来都来了，不进门也不合适，只得先下了马车去，又拉了她娘道：“妈，你先别和舅舅他们说什么，只说来挑个丫头过咱们那边去做事，我要先看看再做决定。”

莫家就是胡同把口第一家，门前按私窠子一贯的规矩，挂着红灯笼。清欢她娘先去敲门，来开门的正是清欢的舅母王氏。王氏一见她们便笑道：“是她姑妈来了，哎呦，清姐儿、芳姐儿也过来了？快进来坐。”清欢她们先给舅母问了好，又忍不住问：“家里有客人么？若有客人，我们便不往前头去了。”王氏道：“昨儿晚上南市常记绸锻庄的常老爷在这边请了客，夜里宿在诗姐儿的房里，今儿上午他的几个朋友又过来，在前面花厅那边饮酒呢。你们不必往那边去，那边乱的很，就到后面找你姐妹们玩去吧。”

清欢一听果然是南市的货商们在这里，不禁心里失望，连待也不愿多待一刻，只是碍着面儿上情，又不好立刻就走，只得拉了芳菲绕到后院去。她娘到拉了王氏，说起想讨个丫头带回花枝胡同的事，王氏笑道：“我这里正嫌人多呢，如今这边刚起步，挣不了几个银子，还要养不活这么多人，那些小的又不够岁数往前面见客去，你肯带走调教最好了，我这里也能省些嚼用！”

清欢她们走到后院，就见院子里一排小丫头们正靠着墙根站了，头顶着碗练站姿，大热天的，也不知站了多久，有几个小的，热得脸通红，都快哭起来了。清欢她娘问王氏：“这是上次去乡下买回来的那几个？有资质好的么！”王氏道：“都还可以，有几个嗓子不错，我觉得比诗姐儿画姐儿她们小时候不差多少。你一会儿也看看，有好的便领回去养，反正你现在手头也没孩子。”

清欢正听她们说话，突听有人喊她：“清欢姐，你过来了！”一回头，却是香扇捧了一个水盆从一处棚屋里出来，她应该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还湿着，用一条布巾包着。清欢刚要跟她说话，突见她的右脸一片红肿，因没有上妆，所以特别明显，像是个手印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叫道：“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