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痴女（上）
香扇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未上妆，脸上的伤遮不住，忙用手挡了挡，强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挨了一巴掌，略有点肿罢了。”又请她们往屋里去坐，“春琴和玉楼姐她们也在房里呢，清欢姐、芳妹妹屋里歇一会儿去。”
清欢一边跟着她往厢房里去，一边忍不住问她：“是谁打的你？是前面那些南市的客商么？贼囚攮们，倒下得了这狠手，真真该死！这样的粗鄙货，你就不该出去应酬他们！”她知道这一巴掌必是客人打的。像香扇这样可以开门接客的姑娘，舅舅、舅母一般是不会下手打的，就算实在不听话要打，也不会打在脸上，毕竟她们这行是靠脸来吃饭的。
香扇笑道：“不是那些人，爹妈不让我们接那些生意人，他们来都是如诗、如画她们两个去接的。”她和春琴容貌技艺都比较出众，一般都是接一些有身份的客人，不随便乱见客的。清欢刚也想到舅母他们不会舍得香扇这样资质的去接待客商，但是若不是那些粗鄙的生意人，她还真猜不着是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下这样的手。
说着话，香扇已引着她们进了自己住的厢房，只见那屋里地方本就不大，还挤囊囊的摆着三四张床，靠墙一溜全摆着箱柜，中间地上又摆了个大衣架子，挂着好几件怕压的衣裳，再加上还有三四个人坐在屋里，乱得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香扇先放下水盆，又搬了两把椅子放在窗下的位置上，才请了清欢她们过去坐，屋里因地方小人又多，虽是大开着窗户，屋里也不觉得凉快，也就窗下这个位置还有点凉风通过。
清欢以前来过舅舅家几次，因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正式开门迎客，所以都是到前面花厅去坐着，还没进来这后院过，今天头一次来，真觉得她们住的这个地方也实在太差了些。此时屋中除她外还有几个人，都是她舅舅家养活的女孩子，见她们进来，都迎上前来见礼说话，清欢见表姐玉楼也在，正站着给春琴在那里篦头发，便走过去和玉楼说话，问她怎么不上自己那边玩儿去？玉楼笑道：“我哪有那个空？一大家子这么多的人，一天到晚多少活？我虽现在不往前面去，也要在后面帮着干活，昨儿前前后后来了三波客人，全家人都忙的脚朝天，我连灶都上了，快二更时还赶着炒了两回菜呢！”
清欢见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原先也是上等的姿色，现如今却看着有些显老，人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总皱眉的原因，两眉之间竟起了两道纹路，清欢不知怎的，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觉得心惊，隐隐有个声音总在心里提醒着她：“看看吧，这就是走错了路、嫁错了人的下场！”
她这边和玉楼说话，芳菲那边却没忘了刚才的话题，仍旧拉着香扇追问：“到底谁把你的打成这样的？又为什么打你呀？”香扇却似乎不愿多说，只勉强笑道：“客人喝多了酒，这种事也是常有的，算不得什么！”芳菲道：“这还算不得什么？我跟着我姐姐这么多年，就没见一个人敢这样轻狂的，一点儿怜香惜玉都不懂么，竟还敢对女人动手？你家银楼哥呢，没有替你出头么！”她说的义愤填膺的，香扇却只在那里笑，并不接她的话。
清欢正奇怪，身旁的春琴伸手拉她道：“清欢姐，一会儿你有空儿替我劝劝香扇，她那脑子发了昏了，一心看上那胡六爷，为着他连连得罪别的客人，这次挨一巴掌还算轻的，就只怕后面还要闹出大事来呢！”清欢让她说得一楞，问道：“哪个胡六爷？她这才见客几日呀，这就有了心上人了？”春琴道：“你不记得胡六爷了？就是那日在漱玉院，要梳笼我们的那个胡六爷呀？那日之后，他和宋九爷、王三爷几个就常到我们这里来，本来他和王三爷是想要梳笼我们的，可惜老爹那里要了个大价钱，他们一时拿不出来，因此也一直没能成事。不过他们仍旧差不多天天过来的，不是听曲看舞，就是在这里设赌局玩通宵，昨儿晚上也是在这里的。”
清欢听了不禁冷笑道：“这些人不都是勋贵子弟么，怎么连区区梳笼银子都拿不出，要我说就是没有诚意！你们可千万别犯傻，看他们对着你嘴甜舌滑，说尽了好听话，就被他们骗了去，若是背着舅舅舅母跟他们做了什么，那你们可就真完了，从此再也要不上身价儿了！哼，这点子银子都不肯给你们出，分明不把你们看在眼里，千万别上了这些浪荡子的当了。”
玉楼也道：“这些话我都跟她们说过的，春琴到是个听话孩子，只香扇那丫头有些痴罢了！如今爹娘那边也看出眉头来了，防她防的很紧，总不叫她和那胡六爷单独待着，为怕她犯傻出事，这几日都不敢叫她们去外面的行院里跳舞，就怕一时看不住，在外面让胡六爷得了手去。”清欢点头道：“这也确实是该防着些。”又问道：“香扇脸上那伤到底谁打的？不会是姓胡的打的吧？”
春琴道：“那倒不是，胡六爷虽不肯出梳笼的钱，但对香扇却是极温柔的，哪里舍得打她呢？这是昨儿那石七爷他们在这里摆酒，胡六爷本来也在这里的，后来因家里有事，待没多久就提前走了。香扇那丫头自他走了就有些神不守舍的，人家石七爷和她说话，她也懒懒的不爱搭理，还想提前告退，躲到后面去，结果惹火了石七爷，酒劲儿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嘴巴！”
清欢听了，便招手叫了香扇过这边来，香扇也知道她们在说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走过来。清欢抚着她那脸，又看了看肿的地方，才叹气道：“你这一巴掌挨的也不算冤！我听这事儿，还是你的错多。咱们行里就是这规矩，进门都是客人，哪里容你挑三拣四、亲一个冷一个的。若要想真分出亲厚来，只接胡六爷不接别人，那就该在胡六爷身上多下些功夫才是，让他把你包下来，从此你只侍候他一个，那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