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痴女（下）
香扇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胡六爷不是不想出梳笼银子，实在是老爹要了个大价钱，他是真的拿不出来。他家里虽有世袭的爵位，奈何房头太多，一直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人吃住花用都从公中走。府里管着中馈的是他大伯母，把府里有油水儿的差事，全揽在她们大房手里，像他这样既没外面差事，府里也没事可做的，除了每月每人那点子月钱，再难动用一分出来了。他这几日正游说他四哥，想从他四哥手里弄出些钱来，再找人赊上一些，凑出来给我做梳笼银子，只叫我多等他几日。”
清欢摇头道：“就这样一个穷鬼，空有个公子哥儿的名头，其实内里一点实权没有，他就是真凑上了梳笼的银子和包银，又能包你多久？你们就算一时在一起了，以后要怎么办？指着他把你抬进他府里去，我看是要比登天还难了！你想想清楚吧，别太痴心了，总要为自己的前途多想想才是实际的。”
香扇犹豫了下，才道：“他跟我说过的，他们府里的规矩，等他祖父过世了，守孝过后就会分家，他父亲已经过世，他和几个哥哥都会分出去单过，他四哥已经答应了他的，到时候除了公中分的，再多添补一些给他，他只要拿到那些钱，就会来给我赎身，把我抬进他家中去。”
清欢还没接话，玉楼已经在一边道：“这些话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肯信罢了。谁知道他祖父什么时候能死，若是三五年都不死，你也在外面干等着他么！”春琴也在一边道：“我听石七爷说，胡六爷马上就要娶正妻了。他那正妻是个什么长公主的女儿，厉害得很，断不会让他纳妾的，你等也是白等了！”香扇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却也不说什么，只低着头沉着脸不再说话。
玉楼见她这个态度，便对清欢道：“你看见了吧，咱们这里磨破了嘴皮子，奈何人家一句也听不进去。”又叹气道：“我因当初走错过路，落得如今这样境地，所以特怕你也走我的老路，可惜这种事，总是别人说再多也没用，非得自己吃了亏才算真正知道。可是咱们女人，哪里有那吃亏的本钱呢？若是错了一次，一辈子也就跟着完了。”她说到这里，眼里有了泪，声音也哽咽起来。春琴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又伸手去推香扇，香扇低头道：“玉楼姐，你别伤心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你说的话我也都听得进去，只是我还是想给胡六爷一个机会，若是他是真心对我呢，我总还要试一试才甘心的。”
清欢听她这样说，便拉了她过来道：“你不是想试一试么？我这里给你出个主意，你等胡六爷来的时候，把你这脸给他看，把为什么被打也都告诉他。你跟他说，若他是真心喜欢你，就赶紧把梳笼银子凑出来，把你包了，这样你以后也不用出来应酬他之外的客人了，也不至于再受这样的委屈！若他真的心中有你，怎样也会想办法把银子凑出来的，若你这样说他都无能为力，那这个人实在不必等了，他便是真的心里有你，也是有心无力，终究没办法给你一个前程的！”
香扇道：“我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逼他呀？”清欢诧异道：“这本来就是逼他啊！男人本来就是要逼的，哪有不逼就肯为你费心思的男人！”又道：“舅舅舅妈到底怎么教的你？做咱们这一行，第一就是要学会怎么逼男人，会逼男人比会讨好男人还重要，有些东西你靠讨好是得不着的，只能靠逼他，才能逼的出来。只不过这逼也要讲究手段的，你要让他听不出、看不出、觉不出你是在逼他，让他明明是被逼迫了，还觉得是自己心甘情愿，这样才算是本事！”
香扇还在那里犹豫，清欢转头对春琴道：“她若犯傻不肯说，就你来告诉胡六爷去，告诉他香扇是因为想着他才被人家打，告诉他若不肯拿钱梳笼，就不要再来耽搁她。看他怎么说！”吓得香扇忙摆手道：“不用别人，还是我来说吧。”她咬了咬牙，道：“我自己跟他说，若他真拿不出钱来，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了，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事成不成的，我也不后悔，也赖不上别人！”
春琴挑着大拇指道：“还是清欢姐你有办法，我猜你对付周二爷也一定很有一套的！”清欢得意笑道：“周二爷那里我从不用这些手段的，我只看着他笑一笑，他就什么都依了我的！”香扇道：“那周二爷有说什么时候抬你进周府么？”清欢心里一僵，面上却不显，只笑道：“总也得等些日子，他那夫人刚又有了身孕，总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别的，要不他夫人那里也过不去不是。”她怕大家再追着这个话题问，便叫了芳菲道：“去看看妈那边挑好人没有，差不多咱们也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万一二爷那边派人过来，家里连个支应的人也没有。”
芳菲答应着出去了，不一时就回来叫她：“妈那里已经挑好了，咱们可以回去了。”清欢便站起身来告辞，玉楼跟她最熟，因此送了她出来，她便借机问玉楼：“听我妈说，这边除了接些南市的生意人，也常有一些读书人过来开诗会的，你怎么不出去照应照应？我记得你以前最会作诗的，现在你年纪也没多大，再挑个情投意合的也不是难事。”玉楼冷笑道：“什么读书人，都是些不得志的穷酸儒生罢了。你想想，那些正经读书的也不会住这边了，都住国子监那里了。开的那狗屁不通的诗会，写的歪诗还不如我写的呢！”又道：“就算是正经的秀才、举人我也不找了，我已经看透了那些读书人的嘴脸了，都是人前装蒜，人后比谁都无耻的！我算是对这条路死了心了！”
她边说边送了清欢姐妹到大门口，清欢娘已经挑了两个丫头，说是晚上让她们收拾了东西再过花枝胡同去。清欢一等上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和她娘道：“以后您老再别给我出什么歪主意了，我就踏踏实实在家等着二爷了，舅舅这边我是一次也不会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