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珠花

第二日便是端午节的正日子。

因着今日要跟随二爷二奶奶去铁狮子胡同柏家，林婉宜早早便起了床，对镜梳妆。周又槿昨儿从外面回来时喝了不少酒，很早便睡了，今儿早上婉宜一起床，他也跟着醒了，梳洗之后，就斜倚在榻上看婉宜梳妆。

婉宜今日梳了个规规矩矩的小圆髻，插一支烧金双头鸾钗。在她鬓边另戴一个碧青色珠花。那珠花瞧着样子有些怪，细看却原来是做成了一个小小壁虎的样子。周又槿便觉得新鲜，只问她：“你怎么戴了个壁虎在头上？”婉宜笑道：“这是我们青州那边的风俗，端午时要戴这种珠花，避五毒的。还有做成蜈蚣、蟾蜍样式的，都是专预备着端午节戴的。”周又槿心中一动，说道：“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做成青蛇形状的簪子，那簪子做工是没的挑，蛇眼睛是用黄玉做成的。乍一瞧挺漂亮，细看又觉得有点吓人，我还琢磨谁想的，把这种东西做成首饰？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婉宜笑道：“京城这边端午节不兴戴这些么？”周又槿笑道：“谁知道？这些女人头上戴的东西，我以前很少留心的，这珠花要不是戴在你头上，我根本懒得看。这壁虎也就是戴在你头上，要是别的女人戴，我肯定会觉得吓人，你戴嘛，我倒觉得挺俏皮！”婉宜听了笑道：“二爷不是还没吃早饭么，怎么这嘴里倒像是抹了蜜？”

两人说着话，小怜进屋来了，低声对婉宜道：“已经问过了，二奶奶今天穿宝蓝色的袄裙。”婉宜听了点头道：“那咱们穿沉香色的那一身吧。”小怜便回身去拿。周又槿道：“你们女人真是麻烦，每次出个门，都要为穿什么颜色衣裳，戴什么样式簪子费心。”婉宜道：“今儿是我第一次跟着正房奶奶出门儿，穿衣裳不宜选颜色太艳的，怕盖过了她去，但也不能穿的太素净，大过节的去人家做客，穿太素了让人家忌讳。”

说话间，小怜已拿了衣裳过来，和秋意一起服侍着她换上。周又槿见她这一身打扮，上身是沉香色妆花袄，下配蜜合色百褶裙子。衣裳颜色确实不算张扬，但样式却很别致，领口袖口各绣一圈兰草花纹，胸前一排盘扣上都钉着一溜儿珍珠，既雅致又不失贵气。

此时，外间早饭也已经摆上，婉宜陪着周又槿出去用膳。正吃着，庆保进内院来回禀，说是宫里的董内监来了，现在外书房等着呢。周又槿听了，又再随便吃了两口早饭，便起身跟着庆保去了。婉宜送了他出去后，便带着秋意往二奶奶房里去。

东院那边，锦绣也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在屋里和几个跟出门的媳妇子说话。因着今日出门是阖家出动，不但大人们要去，连瑞哥儿、琼姐儿、瑛姐儿也要跟过去，所以哥儿姐儿的奶娘也都过来了，锦绣正嘱咐他们在柏家要瞧仔细些哥儿姐儿，别磕着碰着。柏府那边也有不少公子小姐，一起玩儿时看好了，别闹别扭。瑞哥儿最近因宫中派了太医到府里给他诊治，又一直吃着药，所以身体不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犯病了，他原来的奶娘吕妈妈已经被锦绣找了个理由换掉了，如今跟着瑞哥儿的是一位王妈妈，锦绣叫她提前先给瑞哥儿吃了药，以防备他到时候玩儿得激动了再抽起来。

婉宜进来请安时，屋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琼姐儿的奶娘胡妈妈还在，二奶奶正嘱咐她一些话，见婉宜来了，便停住不再说了。婉宜先上前给二奶奶请了安，又从银翘手中接了茶送上来。奉茶时偷眼看了看她，果然是穿了一身宝蓝色大洋莲袄裙，头上梳着元宝髻，戴着金嵌宝四季花钿子，最打眼是一个金镶红宝石莲花的顶簪，红宝石花头亮的直晃人眼。锦绣也借着接茶看了看婉宜，见她穿着打扮都很规矩，心里便舒服了许多，对她说话也客气了一些，问道：“二爷没跟你一起过来么？”婉宜道：“二爷去外书房见人去了。”锦绣道：“怎么大过节的还有人来求见？说是谁了么？”婉宜道：“好象是什么董内监。”

锦绣一听，微皱了皱眉，便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了。正好这时琼姐儿进屋来找她奶娘，从婉宜身边走过，突然咦的一声，指着婉宜的头道：“姨娘，你头上怎么有一只大虫子！”

此时，外书房那边，董内监已经走了。庆保送了人出去，回到屋里，见二爷正在书架子后面找暗格，一见他进来，便招了手叫他过来道：“那个装首饰的匣子呢，快给我找出来。”庆保赶忙上前来帮着找了出来。周又槿在匣子里一通翻找，果然从匣子最底层找出自己印象里的那支蛇形金簪子来。以前他也没太留神细看过这个，今儿再一看，只见这东西的确打造的非常精致，也并不像他印象里的那样吓人，反到看着挺贵气漂亮的。

他把青蛇簪子揣在怀里，带着庆保往东院去，刚进了垂花门儿，正碰见婉宜带着秋意走出院门来，婉宜见了他，先屈膝行了个礼，叫了声“二爷”，然后又低了头往院外面走。周又槿见她头发有点乱，脸色似乎也有些不太自然，院里往来的人多，他也不好叫住她询问，便使了个眼色给庆保，自已则照旧往里去。庆保略在院外停了停，见院里的人并没注意他，便追着林姨娘去了。

周又槿神色如常的进了东屋，锦绣先问他：“那个董内监，这早晚儿过来没什么事吧？”周又槿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出宫之前，听慈宁宫的人说，太后逼着皇上，要给柏姑娘个名份，皇上那边，为了万贵妃，一直顶着不同意，说是可以先分了宫室，名份要等有了身孕再说。那柏家的人可能也从宫里得了这个信儿了，我出宫那天就堵着门来找我，求我帮他们往宫里活动活动，说是也不用封什么才人、婕妤的，就先给柏姑娘争个选侍的名号，也比现在只是个都人的身份要体面一些。本来这事也不算难，选侍这样的名号，太后就可以给的，当然皇上下旨更体面些，我当时也没立刻答应，只说帮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趁着端午节求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