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自荐(上)
庆保得了周又槿的差遣,去花枝胡同那边安排晚上宴席的事情,正碰上肖长弓和徐海生也在那里。本来肖长弓也打算着今天要到庆保家去走上一趟,请他过来喝酒的,倒没想到他还未去,庆保自己先过来了。
他拉着庆保说了喝酒的事,庆保笑道:“今儿恐怕是不行了,二爷晚上要过这边来请客,我要跟在一旁支应着,轻易离不开的。咱们改天等二爷入宫当值去了,再好好的喝上几杯乐呵乐呵。”海生在一边道:“上次因着唐家的事,托赖庆爷求请,也是借了二爷的势才顺利把我放出来,我这里总惦记着想给二爷磕头致谢的,只是二爷贵人事忙,竟一直没得着这个机会,这次还求庆爷在二爷跟前儿美言两句,给小的一个体面,让我当面给二爷磕个头才好。”庆保笑道:“这不算什么,我回头跟二爷说就是了。不过今儿晚上可未必有这个机会。我猜着二爷今儿夜里八成是要宿在这里的,你要不明儿上午等爷睡醒了再来拜见吧。”海生听了忙不迭的应了,又向庆保道了谢。
庆保惦记着要回府去复命,也不肯多待,略喝了一杯茶,又客套了两句就要走。两人忙起身殷勤送了他出门去,长弓记着清欢让他打听的事,便有意无意提了一句二爷要纳妾的事,问日子订没订下来?要不要送些玩意儿给二爷?庆保听了忙嘱咐道:“快别提这件事,小心招起二爷的火来!”海生心里有自己的算计,忙抢先问为什么?庆保见周遭无人,便小声对二人道:“原先二奶奶给二爷订了一个姑娘,不想那姑娘自己不检点,闹出了丑事来,因此这事黄了!你们千万别在二爷跟前提起这事儿来,小心二爷面子上不好看。”两人听了忙连连应是。
等庆保一走,海生便回房去写了封信,叫了芳菲过来,让她将这封信送到甜井胡同薛家去,交给林姑娘。芳菲前脚去了,海生后脚又去找长弓,他把长弓叫到自己房中,先请他上坐了,然后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一揖到底的大礼,长弓吓了一跳,问他这是怎么了?海生道:“大哥,小弟有一件事想求大哥帮忙行个方便。”长弓道:“咱们兄弟何至于此呢?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了。”海生道:“求大哥先答应了我,我才敢说。”长弓见他这样,只得笑道:“好!我答应你!”又开玩笑道:“到底什么事?弄得这样大的阵仗,快说出来吧,你总不会要我帮你刺王杀驾吧!”海生见他答应了,这才上前把自己心里筹谋了许久的一个计划,详详细细说给了他听。
海生和长弓说话的时候,芳菲已到了甜井胡同薛家的后门。她依照以往的习惯先去后角门找了每次帮她给林姑娘传递消息的宋妈妈,托了宋妈妈叫出了林姑娘身边的小怜。芳菲将海生的信交给小怜道:“这是海生哥给林姑娘的信,海生哥还有一句话让我替他转告林姑娘,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让姑娘一定好好把握。”小怜接了信,谢过了芳菲和宋妈,直接回了他们住的文萃斋。她一进文萃斋,就瞧见姑娘正坐在窗下怔怔的发呆。
小怜想起前几天,她也是象这次一样带回一封海生哥的信给姑娘,姑娘看过信后,偷偷躲在房里哭了整整一晚上,问她什么她也不肯说,只在第二天眼睛红肿的找到她,嘱咐她赶紧给海生哥传去一句话:“一切都听他的安排。”自从那一日起,姑娘就变得沉默下来,经常木木的坐在屋里发呆,有时候又会悄悄背着人抹眼泪。小怜不知道,今天的这一封信,又会给她们的生活掀起怎样的风浪来。可是无论怎么样,信终归还是要拿给姑娘的。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了屋,将信交到林婉宜手上。
婉宜接过了信,一时只觉得烫手。她这几日一直就在等着海生的安排,可是真的安排来了,她的心情却又象大限来临一般,说不出的忐忑和恐惧。她没有先拆信,而是问小怜:“海生哥那里除了信以外,还有什么话没有?”小怜道:“是有一句话,说是这次机会很难得,让姑娘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了。”婉宜点点头,叫小怜先去外面看着点人,她自己则拿了信直进到里屋去了。
小怜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见徐妈妈从外面走进来。徐妈妈的病如今已经大好了,可以独自到外面去走一走了。小怜知道姑娘一向什么事都不瞒着徐妈妈的,连忙跑过去把海生来信的事告诉了徐妈妈。海生安排的事,徐妈妈显然也是知情的,听了她的话,忙进屋里去找婉宜。
婉宜此时已读完了信,半靠在榻上想着心事。徐妈妈看见她手里拿着信楞楞怔怔的坐在床上,叫了声:“姑娘。”走过去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婉宜也叫了声“奶娘”,然后顺势将头扎进了徐妈妈的怀中,象小时候一样依靠在她的怀里。徐妈妈心里难过,婉宜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她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甚至对婉宜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上心。看到婉宜委屈难过的样子,她像让人挖了心头肉一般的疼。她拍着婉宜的肩膀道:“海生出的那个主意,实在太委屈姑娘了。姑娘要是真不愿意,就不用勉强去做。咱们再等等看,说不准以后还能再有转机呢。”
婉宜在奶娘怀里摇了摇头,轻轻道:“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再等了,若是再耽搁下去,等到青州那边大夫人真的找来了,我也就彻底完了。薛家是绝不会庇护我的,我若不为自己搏一搏,难道就这样坐等着任人鱼肉么!”徐妈妈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针扎一样,流泪道:“让姑娘去给人家做妾已经是太委屈姑娘了,还要姑娘亲自跑去求那个人!我想想就心里头难过。我知道在那种贵人面前,我们海生肯定是人卑力微说不上话的,可是也不用姑娘亲自出面吧?要不咱们还是再去求求姑太太吧,好歹她是你的亲姑母,他们两家又是亲戚,原先她不是也生过这个心思么!再求求她,让她找周家再去说一说,她出面总比姑娘自已来要体面些吧?”
婉宜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微凉的指尖抵在手心里,她的脸上浮起一层隐约的冷笑来,轻轻道:“奶娘,你还不明白么?她是不会再帮我的了!这一次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