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岌岌 - 只得徐妃半面妆 - 玉米煮花生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6章岌岌

窗外的雨哗哗直下,天色阴沉的分不出早晚。

医师来了又去,药碗空了又满,坐在床边的太子妃红着眼睛,哭哭啼啼,“呜。。。亏得是福大命大,发现的早。。。”

她哭了两声,却见太子只侧头靠在床榻上,苍白的面目混着半干的长发,闭口不言。太子妃按捺不住,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烟水。。。”

太子眉睫微动,微微张开双唇,却说不出话来。太子妃更笃定了猜测,“妾身早劝夫君不要乱发善心,如今怎么样呢?倒反咬你一口。”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咳。。。”太子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依旧饱含着从未褪去的仁慈。

太子妃哭得更凶,“夫君也不必替她说话,左右人已经死了,谁也拿她没辙了。”

太子楞了一下,“死了?”

“嗯。。。”太子妃微微点头,神色愤慨,“泡在水里,脖子上还插着根簪子。。。夫君想想,要是不小心落水,她何必急着自裁?这分明,分明就是有人图谋不轨,要害你性命啊!可恨那婢子再难开口,否则问出主使,妾身定要请官家做主。”

灯影在昏暗的室内摇晃着,扫过太子紧蹙的眉心,他忽然吐出一口气,放松了身子,“这未必不是阿父想看到的。”

“殿下,殿下胡说些什么?”太子妃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去探他的额头。

“我死了,晋安王就名正言顺了。。。”太子拂开她的手,只盯着窗外雨丝,“还记得我交代的事吗?”

太子妃点点头,又飞快的摇头,她扑到太子身上恸哭着,再不肯撒手,“不!妾身不记得!妾身什么都不记得。。。殿下。。。妾身不能没有殿下。。。”

随从侍婢觑着太子的手势,上前把浑身发软的太子妃架走,她仍不死心的回过头来,“殿下。。。夫君。。。”

凄切的哭声很快远去,太子看向左右,勉强撑起了身子,有气无力道,“此事不可外传。若,若官家问起,就说,就说我是寻常热症,正卧床休养。。。等,等几日,就会去觐见。。。”

皇宫中的荷花池,也满是绿荷红菡萏,虽有绵密的雨丝,却丝毫不影响武帝赏花的兴致,他背着手站在绸伞下,长袖窄腰,若从背后看,除了那头白发,倒还有几分少年的影子。

“江南莲花开,红花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

武帝反复的吟着这首诗,眼前又浮现出明艳的身影,夭夭灼灼,同心永结,“今年的荷花开得早,该给阿徽送去些,她年少的时候,最爱踏舟采莲。。。”

侍从们闻听此言,个个不顾雨势,都挽起裤脚,去采雨中格外清净的荷花,俞三副艰难地撑着伞,遥遥呼喝,“诶诶,那朵那朵。。。好了,都送去化龙殿,快快快!”

侍从们湿透的背影渐渐消失,俞三副撑着伞回到武帝身边,半个身子都沾着水,“陛下,雨气湿冷,恐怕伤身啊!”

武帝望着涟漪中飘摇的莲花,不舍的转身,“好吧,回寝殿。”

寝殿外,也站着几个湿透的侍从,发丝到衣摆都滴着水。俞三副认出了打头的魏雅,皮笑肉不笑,“哟,下着这么大的雨,怎么劳动您过来?东宫有何要事不成?”

武帝也蹙起眉头,“太子又有何事?”

魏雅抹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哭丧着脸,“太子殿下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恐怕近日都无法入朝了,是而遣奴向陛下告假。”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不必听就觉得假。太子慎行勤谨,只要还能走动,就不会不入朝。感染风寒,总不至于不能走动。

虽说武帝对太子有些疑心,但到底是亲生儿子,又是寄予厚望的长子,哪有不关心的道理。

雨势渐渐收住,武帝背起手走入殿中,亲自写了一道敕,交给魏雅,“把这个交给太子,让他安心,再请医师善加调理。”

魏雅谢过恩典,捧着信出门,在殿内留下一排湿鞋印。

梁国大地的另一头,正晴空万里。

相思殿的高阁之上,有美人凭栏。

可惜美人身边,还摆着几碟新鲜蒸蟹,坐着个大吃大嚼的毛头小子,难免煞风景。

“唔。。。好吃。。。阿娘,这叫什么呀?”方等已近四岁,长得粉嫩可爱,有几分萧绎小时候的样子。

唯一的不同,就是萧绎自幼深沉,从不会像这样,满手沾着蟹黄和酱汁,脸上嘴上都是油。

昭佩看着他,不自觉的笑出来,“这个呀,有两种名字,横行霸道,所以叫螃蟹;腹中空空,又叫无肠公子。如今才三月,只能吃童子蟹,等到了九月啊,就有肥的可以吃了。”

她说着,自己饮了杯清茶,承香则拿了锦帕,给方等抹脸擦手。

方等本已吃足,却又抓起一个,递到昭佩面前,“阿娘,你也吃!”

“娘不爱吃虾蟹。”昭佩才说完话,承露怀里的含贞就咿咿呀呀叫起来,“啊!啊!”

方等见娘转身去逗妹妹,就又朝含贞递过去,“那给妹妹吃!”

“妹妹年纪还小,不能吃这些。”昭佩安抚过含贞,无趣地趴在栏杆上,越过王宫的高墙,遥望着远处云遮雾绕,青翠欲滴的连绵山脉。

方等被接连拒绝两次,有些不服气,猛地想起了阿父。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又记起阿父很多天没来了。

方等虽然年纪还小,对某些事情已经有了直觉,隐约感到自己不该提阿父,便只好把那螃蟹丢开,嘟着嘴任由承香给自己擦手。

他先摸了一把含贞的小脸,又去扯昭佩的衣带,“阿娘,你在看什么?”

昭佩回过神来,似乎有些不耐,“没看什么。承露,你带世子和公主去玩儿吧,这里风大,别吹着他们。”

方等不愿意走,跺着小脚就想撒泼耍赖,“阿娘,我要阿娘!”可惜昭佩不吃他这老一套,承露和几个侍婢连哄带抱,到底把他和安静乖巧的含贞弄了下去。

承香轻轻上前,为昭佩披了一件外衫,“王妃自己也说了,高阁风大,还是回殿中去吧。”

她听不见昭佩的回答,只能继续劝,“王妃的琴筝箜篌,都落了灰了,不妨抚几曲解闷,也能让公主听听。”

“萧绎呢?”昭佩的视线从远山转到王宫门前,那里仍是空荡荡一片。

“奴听小厮们说,王爷刚起了州学,叫宣尼庙,聚了三十学生,还设什么儒林参军,劝学从事的。对了,那宣尼庙里的宣尼像,是王爷亲手画的,起学那日来了好多才秀,个个丰神俊逸,腹有诗书,气贯。。。”

“够了!”昭佩烦躁的打断她,揉皱了手中的香囊,那上面绣的娇艳海棠,也跟着簇成难堪的一团红,“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是问你现在,现在萧绎在哪儿?”

承香被她吓得愣住,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他三十二天没回来,香囊早该旧了,怎么还不换呢?”昭佩说完,似乎又觉得这口气太像怨妇,霎时怒从心起,“呸!不来就不来,谁稀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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