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手足无措

青鲤其实并没有睡，只是躺在榻上发呆。被褥软绵的质感叫她陌生。摸上去滑滑的，闻起来香香的。

是三太子房里那股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

她抱着被角轻嗅着，随而又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在里头蛄蛹，鼻尖依旧发酸。

真暖和。

她从未有过这般感觉，想着想着鼻尖又泛酸，她下床翻出妆奁里的铜镜，瞧着自己肿的像核桃般的眼睛长呼了两口气，这才把眼泪止住。

她不能再哭了，眼睛都快肿的不成样了，一会儿还怎么见三太子啊？

她思来想去也摸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想哭。本以为是虚惊一场的委屈与害怕，却并无一丝埋怨之意。她也曾以为那是惊喜与如释重负的喜悦，可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是为了什么呢？

小姑娘又转着眼睛环顾了屋里一圈。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见识，有时分不清雅俗美丑，三太子常说她品味不好，只喜欢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可现在她却满眼都是最爱的红色粉色，像是春日的花开遍了满屋，又用琉璃螺钿作点缀，华丽又精致。

她知三太子肯定是依她了。可是究竟为何呢？

想到这儿她吸了吸鼻子，目光怔怔地瞧着铜镜中倒映出的女孩，放在这偌大天庭中，也只是寻常无二。

她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鱼，真的配得上这样的东西吗？

他对她好过了头，好得她心慌，好得她害怕，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也无法回报他。

呜，她又想哭了。

......

“元帅，小鲤姑娘应当是醒了。”风烈小声来报：“我在院外瞧了半刻，见她房中有动静了。”

“是吗？”

本正窝火的少年眼色一闪，起身搁笔，盯着简上满满当当地字这才勾嘴一笑，将其扔向风烈。

“你晚些把这送去星宿宫。”

“是，只是...”风烈接过信，又问道：“元帅可要召见小鲤姑娘？”

“不必。”他起身，看似随意地理了理劲装袖口：“我亲自过去。”

院中静谧，几株桃树随风轻摇，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一地。哪吒站在小楼门口，目光落在屋内那道小巧的身影上。小姑娘正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抚过窗棂上的雕花，零碎的光照亮她侧颊边的梨涡，倒是没叫哪吒看出哪点委屈模样。

青鲤瞧完这个瞧瞧那个，满是稀奇的背影硬是没注意到门槛外站着的少年郎。

瞧着也没不喜欢啊。

“咳。”

哪吒假咳一声提醒道，这才引得少女像只小耗子般惊地一跳，却又无处可藏，只好低着头转过身。

“见过三太子。”她声音小得像蚊子。

“过来。”

她闻言应是，缩着脖子走上前来，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失魂，竟忘了还有个门槛，脚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摔跤，少女两眼一闭。

“怎么路都不会走了？”

少年低沉的冷声袭来，随着熟悉的安神香气萦绕鼻尖。听见声音她这才一抬头，见自己正扑在三太子怀里。

少年今日少有的没穿一身通红，反倒是如墨般着了一身苍色，细红绳绑着总角双髻与眉心红印辉映，乾坤圈似璎珞长命锁挂在颈间，衬得背脊如松、气韵如竹。

他本瞧着她的眉目紧锁着，生起气来连眼角的朱砂都更红了三分，可在看到女孩抬起来的脸时，那股狠戾之色却在顷刻间如冰雪般化开，成了莫名的无措。

“怎么哭成这样了？”

手指不自觉地摸上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怎么像是被人打了似的？

“你打底哭个什么？”

他本该生气的，可却在看到她那哭得和兔子般的模样时却又莫名泄了气，数落的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哄孩子语气，不解又着急。

“你说说我哪待你不好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依着你，你要衣服首饰都给你买，不就是不许你去南海，又没带你去那劳什子蟠桃会吗？你至于...”

还没等他说完，两滴眼泪又莫名从那红肿的眼睛中落下，吓得他眉间一跳。

不是，怎么又哭了？

少年被吓得呆楞站在原地，看得门外偷窥的风烈也是心惊肉跳。

想那可是堂堂中坛元帅，杀敌数以万计，天庭中少能找出个能与其较量之神仙。而如今居然盯着个哭泣的少女手足无措，就算拿刀抵脖子都没露出个这般吃瘪的表情。

不是这样的！

“三太子...我...呜！”果真她还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青鲤还被他半抱着，想拿袖子擦眼泪却又够不着，眼泪又止不住，干脆直接埋在哪吒胸口抽泣起来。

她也不想哭，可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委屈。

哪吒低头看她跟个鹌鹑似的埋着流眼泪，头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

“好好好，别哭别哭，我又没要把你送人。”他学着小时娘娘哄他，拍着她后背，却慌地舌头打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什么都依你，不许哭了！”

上次一这般还是她化成人没穿衣服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