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王丽萍
272.
新学期桦实发生了几件大事。
整个年级的两个文科班在高三时合并,班主任下学期生病,学校从高二调了一个外号叫“贞子”的老师来当班主任。学校后院的小卖部和平房都拆了,说是要迎合现代化检查盖物化生实验楼,第三件事情就是,小年轻的班主任被撤职,重新担任科任老师。
我们的教室在阳面,后院施工而我们关系不大,只是偶尔放学路过时叉叉会悲愤的抱怨:“拆错地方了吧,应该拆的是教学楼啊,有钱盖实验楼没钱安空调。”
“别那么说。”我安慰她,“学校一直都没钱,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做过物化生实验,这大楼也就是个摆设。”
学校的经济问题在我们心里一直是个谜。
桦实在林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学校,每年都有家长捧着钞票过来给孩子敲门,而且饭费水费都是林城最高,教室饮水机上的饮用水和我家里喝的是一样的,家里五元一桶学校十四元一桶。可就算是这样,桦实仍旧给我们营造出一种大山深处贫困高中的感觉。
比如小卖部里价格翻了一番却有大半都过期了的零食。
比如没有纱窗的窗户和没有靠背的椅子。
比如从来都是用观看影片代替实际操作的物化生实验。
比如一年四季都在维修的电话亭。
“拆了也好。”叉叉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小卖部,“倒是少敛财,听人说小卖部大妈的家里有一辆奥迪呢。”
“可要是打不上饭就真的要饿肚子了,到时候连方便面都没有地方买。”
对于小卖部,我们有爱有恨,学校食堂的饭菜味道差数量少,很多时候我们抢不上饭,就会转身去小卖部买点零食。夏天非常难捱的晚自习,我们一下课就往楼下冲,买上几个三色杯冰淇淋就能度过一个幸福的课间。但也有令人恶心的时刻,比如叉叉买了一个鸡腿面包当午饭,咬开才发现早就已经发毛了。
叉叉花了一整个下午痛骂小卖部老板是个黑心商,第二天仍要冲进去买泡面填饱肚子。
“你说这个小卖部,是小卖部老板挣得多还是学校挣得多。”叉叉被尘土逼迫着打了个喷嚏。
“反正现在是没的挣了。”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小卖部被拆让我又解气又心疼,这样一个与我记忆捆绑着的庞大建筑就这样被连根拔除了。
人总喜欢原谅逝去的事物。
如果有一天,桦实被夷为平地,我对它的评价是不是回比现在更高一点。
271.
月考来的很快,我们照旧摆放座位收拾教室,然后背着大大小小的书包奔赴自己的考场。时隔一整个寒假再次重复这一过程,看着楼道里拥挤的人群,我忽然有一点错觉,好像我们根本就不曾离开过校园,上一场考试的成绩刚刚下发,这一场考试就来了。
无休止的考试推动着时间前进,留下分数和排名证明我们经历过。
但直到看见试卷我才明白寒假时真真切切存在过的,老师说的是经验之谈,三天不拿笔脑子就能忘掉一半知识。第一场考试是数学,寒假没怎么看数学,猛然看到三角函数的题我居然有瞬间的紧张。
几场考试又像流水账一样过去了,最后的英语阅读c篇我一点都没看懂,阅读全篇都是围绕着一个a开头的字母叙述,可是我不认识这个a开头的字母。
万幸的是,好多人都和我一样不明白,一路上我听到的翻译版本就有三四个。
有人说是“a”谋杀了某个人,先是打电话而后拉着他去ktv,最后让他躺在了马路上。有人说全篇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法庭上,检察官等一行人细数“a”的种种罪行。还有人说“a”是某个人的亲戚,因为文中多次提到了叔叔和阿姨。
大家争执不下,怎么说怎么有理。
巧了,我和他们说的没有一个是一样的。
回教室后答案很快就发下来了,“a”的身份水落石出,那是酒精。我回想了一刚刚听到的翻译版本,发现其实大家猜的已经很接近了,而我就更厉害了,我猜的一点也不接近但我的题全做对了。
更厉害的是,我这次的英语成绩是全班第一。
我一瞬间想到的竟然是很久之前我在苏正阳家里吃饭时,叉叉在电话里随口说的那句话,你的好运气怕是要在寒假用光了。
这个英语第一,不会透支掉我整个高三的好运气吧,我如临大敌。
我的英语成绩引来了一众老师找我谈话,英语老师开心的不行,好像我就是印证了他教学方法成功的典范,一个劲的在课堂上夸我,我百口莫辩,像个被游街示众的犯人。
对比之下其他科老师就冷淡多了,无论是哪儿科老师都认为我把学习时间都用来看英语了,不然为什么月考只有英语进步其他科都在下滑。
他们猜对了一半,我的学习时间的确分布不公,只不过我倾心对待的是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的化学,而不是英语。
无法解释只能用实际证明,比如我相信我的英语成绩早晚会下降的。
272.
我是凌晨两点的时候被吵醒的。
“怎么了?”外面一片嘈杂,我捂住自己的耳朵还是能听到吵闹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被一旁的叉叉立刻捂住了嘴巴。
她小声的在我耳边说:“王丽萍。”
我无比头痛的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老师,像小年轻一样心思单纯的,像邵春红一样作风老派的,像老贾和英语老师一样不按常理出牌的,还有付厉这种双商高人缘好的。
王丽萍这样的,当真是头一位。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文科班门口,下课,她披着长到屁股的头发在她们班教室怒目圆瞪,不知道在看谁,文科班里鸦雀无声,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书,走动和抬头的人几乎没有。
“这就是‘贞子’。”叉叉伏在我耳边说。
对于她我们早有耳闻,她教地理,疯狗教物理,两个人被历年学姐学长们称为“桦实双煞”,我们这届人是造了什么孽,迎来了这两尊大佛。
王丽萍有着长度能和杨丽萍比肩的头发,粗壮的身形、嘹亮的嗓门和不忍直视的长相。并且所有人都说她特别能“整事”,和学校领导们的关系亲密的很,不然也不会空降高三就成了年级副主任,要知道,付厉才仅仅是个年级组长。
女生之间传话的功力了得,自从她来到我们年级,在厕所她名字的出现频率立刻超过了项岩。没有人喜欢她,就算是舍长这种凡事都喜欢保持中立的人都觉得看到她就浑身不舒服。
我一开始对她是无感的,她是文科班主任,我是理科学生,阳关路和独木桥完全是两条路,可她的井水偏要过来犯我的河水。
月考刚过去没多久的晚自习,苏正阳把化学笔记本递给我,王丽萍跟吃了枪药一样撞开后门冲进来一把就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