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护官符
却道这“护官符”是何物?
《红楼梦》里贾雨村的门子讲的分明。“如今凡做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着本省最有权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命都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护官符”。”
崔放却变了脸色,他自是听说过“护官符”的。但他自诩清贵,加上年轻气盛,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根本看不起这些东西。否则也不会得罪小人被其在上峰那里诬陷,致使他进士出身如今却仕途不顺了。
一时冷笑着对穆值说道,“我观你相貌不凡,言谈举止颇有可取之处,心下喜不自胜……却没想到你也是这等沽名钓誉之人!门子,送客!”
穆值噗嗤一声笑了,“大人莫恼。我知大人品行高贵,难不成还会拿那等汲汲营营之辈弄出来的无趣玩意糊弄大人?我这“护官符”如何,大人一看便知。”
穆值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崔放。崔放定定的看了穆值半天,才伸手接过。
他本想勉强看了两眼,却在看到一个个名字和籍贯时大吃一惊,猛抬起头惊疑的看着穆值。
“穆值,这是……”
“这就是我为大人量身打造的“护官符”啊!”穆值微笑道,“这护官符上写的姓名籍贯,皆是这些年江南各地官宦之家走丢的女眷,如今恰巧被我找到拐子藏身之地。如若大人打掉拐子,救出这些女眷令他们各自还家,且不说这是多大的一件功绩,就是那些女眷的家人骨肉团圆,必定会对大人感激不尽!”
“下跪之人,你可知罪?”
“这几十户人家,皆是富庶人家,怕是有不少亲戚在朝中也说的上话。若是感激大人,托亲戚在朝中为大人美言几句,大人升迁之日可期啊!”
“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打了这群有组织有预谋的拐子,民间也定会夸奖您清正廉洁不输包公包龙图,加上您治下民生安乐,户不拾遗……待您任期已满之日,民众少不得要送您十里地,赠您万民伞呢!”
“大人也尽管放心,我已经查明这群拐子的活动地点和这次的接头地点,只要我们提前设下埋伏,保管将他们一网打尽……”
崔放看着穆值侃侃而谈,心里虽然喜不自胜,大脑却慢慢的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着这件事的得失。冷不丁的问道,“这被拐女眷里可有你认识之人?”
穆值一愣,实话实说,“大人高见。里面确实有一个叫玲玲的,原名甄英莲,原籍姑苏人士。这姑苏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狭窄,人皆呼做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就是这甄英莲的亲爹了。”
崔放心下好奇,追问道,“这甄士隐和你有何干系?你又如何确定那玲玲就是甄英莲。”
穆值顿了顿,把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慢慢道来,“我年幼时随父亲周游诸省卖货,在那葫芦庙里住过一段时间。出门在外,没有什么好吃的,只啃几个干饼充饥,那甄士隐夫人封氏见我年纪小可怜,煮了热汤与我吃,让我感怀到现在。故此我见过甄家独女甄英莲,虽隔了许久,但是大概相貌却是不变的。何况她眉心中间有颗米粒大小的胭脂记,所以我认得。”
“旧年路过姑苏,本想亲去谢过那一汤之恩,没成想却打听到甄英莲元宵佳节随仆人看灯时被拐,不久葫芦庙又炸了供,整条街都烧没了,听闻那甄士隐前去投奔岳丈家去,也就断了消息。”
“那日我挑货去三李村卖,一眼就认出她眉间那颗胭脂记。只是不好打草惊蛇,便想法跟踪那拐子大半个月,总算是摸清了他们接头的地点,方才写了“护官符”敬献给大人。”
“怪不得你确信那人是拐子……”崔放喃喃自语道。“若不是那封氏一碗热汤,你便不会记着他家独女长相,便不会认出拐子。可见前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啊!”
此地盘踞了这么一伙猖獗专拐大户人家女眷的拐子,固然是胆大妄为,可要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崔放却是不信的,可见这伙拐子背后必定有人撑着。
他能猜着,聪慧如穆值能猜不着?既然他能猜着,又有那么大本事能跟踪拐子多日不被发现,自然能救得出那位甄英莲小姐,为什么还要巧借“护官符”把功劳推给他呢?
怕是既怜惜其他被拐少女命运,又惧怕那伙拐子背后之人的力量吧?!什么“护官符”,不过是借他的势掩藏自身而已。
明知穆值有利用他的意思,崔放却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一是他确实喜爱穆值谈吐,知道他甘愿为滴水之恩冒险救人后好感更甚;二来他也确实不怕那背后之人,他虽仕途不顺,可是那是因为他不愿意蒙父荫,想看看单凭自己之力能走多远罢了。
他看了眼穆值,既喜爱他偶尔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又觉得不能让这人随便翘尾巴,免得下次还想出这么“浅薄”的计谋来。
“这几十户人家,皆是富庶人家,怕是有不少亲戚在朝中也说的上话。若是感激大人,托亲戚在朝中为大人美言几句,大人升迁之日可期啊!”
因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其实你大可直接递状子,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还说送什么宝物……只怕是一开始就信不过本官吧!”
“啊?”穆值傻眼了,没想到崔放突然计较起这个来。
正要分辩,崔放却笑着说道,“也罢,你这年纪,谨慎些倒是好的。只是做事还不够全面,这次吸取教训也好,你这“护官符”本官接了!”
崔放心下好奇,追问道,“这甄士隐和你有何干系?你又如何确定那玲玲就是甄英莲。”
穆值低头,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万幸崔放确实是个好人,他深深一鞠躬,“多谢大人指点。”
崔放看着穆值,越看越满意,道,“不必如此生疏,我稍长你几岁,如若不嫌弃,就叫我放哥哥吧!”
放哥哥?!这么gay里gay气的名字是什么鬼?!
穆值打了个冷战,决定无视掉崔放这偶尔的抽风:“多谢崔兄垂爱!”
崔放虽然有些不满,但看着穆值坚持的样子便也不再强求。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崔放问清穆值暂无歇息的地方,便留他在府里安置下来。
穆值不好拒绝,只得从了他。
此地盘踞了这么一伙猖獗专拐大户人家女眷的拐子,固然是胆大妄为,可要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崔放却是不信的,可见这伙拐子背后必定有人撑着。
却说刘七在他们约定日子的前一天才慢悠悠返回三李村,进屋笑着说他们要搬去金陵住,要甄英莲收拾东西。
虽然刘七在外一副憨厚爱女的样子,甄英莲却是被他从小打到大的,也不敢问为什么突然搬家,赶忙收拾衣物家什,半点儿不耽搁。
刘七特别叮嘱她带好那批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胭脂水粉,便出门喝酒去了。
眼见一大笔钱就要到手,刘七心里也高兴,不自觉得喝多了,烂醉如泥的回来碰碎了屋里不少家什器皿,最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徒留一个战战兢兢的甄英莲,在角落里窝了一宿。
第二天刘七带着甄英莲坐马车到了奉祀城,下车又走了一会儿,李家脚店便近在眼前了。
那店老板见他过来,热情的招招手,“刘七,你可算来了!周老四他们都在里面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刘七应声闷头往里面走,突然脸色大变,这店家怎么知道他对周老四他们用的假名?
可是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早已埋伏多时的衙役们如狼似虎的扑向刘七,把他捆地结结实实的带到县衙里。
肃穆的公堂,头顶“明镜高悬”匾额的崔放端坐在公案后,目光炯炯的衙役分列两班,惊堂木一声脆响,“升堂!”
穆值噗嗤一声笑了,“大人莫恼。我知大人品行高贵,难不成还会拿那等汲汲营营之辈弄出来的无趣玩意糊弄大人?我这“护官符”如何,大人一看便知。”
刘七被几个衙役推搡着跪在公堂中央,听着两班如狼似虎衙役“威武”的喊声,战战兢兢的抬头望了县令一眼,立刻吓得趴在地上。虽然他心狠手辣,干的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也想过或许有一天会被抓住打个半死,可是真的被推上审判席位的这天,刘七还是怕了。
“下跪之人,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