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大雨倾盆
惊蛰,景城迎来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雷雨。
窗外雨声大作,电闪雷鸣,天地间一片昏暗,雨点如同从空中掉下来的石子,坠落入凝聚出的水潭中,溅起大片水花,荡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雷雨天最忌行镖,哪怕李煞不是这一行的人,此时此刻也必须遵守这一行的规矩。
窗外的雷雨天持续了半天之久,大家便在客栈内待了半天,可仍然没见得老天爷有停下的意思。
客房中,李煞结束了自己的打坐,站起来活动起自己的筋骨,长久未动下,竟爆出阵阵清脆的骨鸣声。
前两日服下的大还丹的药力到现在已经全部消化完毕,得益于此,《白虎绝煞》顺利突破至第三层,可以做到将内力离体,虽然现在能够放出的范围还不到三尺,但到了后面总会有些改变的。
“这噼里啪啦的,老天爷有完没完了,恼人!”
春季的雨并不有多闷热,然而李煞听着窗外的声音却是心烦气躁,来回在房内踱步,又灌了半肚子的凉水也没有丝毫改善。
思考一番,从行囊中找出剩余的一枚大还丹抛进口中,李煞转身走到了窗前,双手撑开了油纸窗户,任由着大雨斜着打进窗内,落在自己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丝丝冰凉之意透过肌肤,这才驱逐了些李煞的心烦意燥。
“看来是今日忌修行,宜淋雨,罢了,淋场雨便是了。”
关窗,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七星飞廉刀,李煞摇了摇头——淋雨又何必带着刀去,便开门径直走下了楼。
不过看着样子想要去淋雨的人不止是自己一个,卢遵安这厮望着客栈外格外的出神,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所有人都给我乖乖的留在客栈里,谁都不许出去,若是让我发现了,军法处置!”
凌厉的目光与卢遵安对视了几秒,卢遵安最终只得败下阵来,嘴里嘟哝着些骂人的话返回了客房。
因为李煞的这一声,何苗被吸引出来,看见他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客栈,问道:“下雨天为什么还要出去?连伞都不带一把。”
“出去散心,至于伞,你有吗?给我一把。”
“我有,等一下我。”
片刻之后,李煞的手上多出来一把伞,走了出去,可在雨中的他没有一点要打开伞的举动,看得何苗心急,在他身后连声大喊。
李煞自然是听清楚了,但打了伞又怎能称得上淋雨,若不然内力外放也能够避雨。
这样的行为在大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眼中甚是怪异,明明手里有着伞,却不撑开要淋着雨,说不定是哪家的傻孩子,要是被家里人找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打,说不定还得得一场大病。
大雨中,李煞的衣服被打湿,一头黑发同样也是如此,蔫了下来,发丝紧贴在额头上,还有些长点的发丝垂在眼前,扰乱了他的视线。
大雨仿佛还涤净了人的心灵,李煞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刻那么通透过,宿罗宗弟子,白虎之徒,长秋王朝武长的身份都一同被洗去,自己不必再承担这些身份带给自己的压迫,轻松了无数。
也许自己之前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活得很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逼着,随心所欲这个词基本上不可能属于自己,就算是淋雨,也是在雨中修行刀术身法,不可能无所事事的闲逛着。
“啊切,啊切。”
在雨里待的确实是有些久了,李煞连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李煞撩起额前的乱发,让视线清楚些,看向这个雨中的世界。
境界似乎有些变化,用那些牛鼻子道士的话,自己刚刚是顿悟了?直达心意。
就在这时,李煞头顶的雨忽然停了下来,转头一看,是一个老妇打着伞到了自己的身边,替自己挡住了雨。
“你是哪家的娃娃,手里有伞也不撑着,淋这么大的雨,回去不发烧就怪了。”
报以一个微笑,李煞说道:“我只是一个过客,而且我也不小了,不能叫娃娃,至于这雨,啊切,我这就打伞回去。”
“你可以陪老婆子我走一路吗?送到我家门口就行。”
已经将伞撑开,耳边突然传来老妇的声音,李煞愣了一下,看了看老妇布满沟壑的脸庞,默默的站到了她身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雨中路途还久,老妇闲来无事,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如果我那孙儿还在,他现在的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不是老婆子调侃你,你和我孙儿起码有七分相似。
我还记得,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整天在家里人身边跑,碰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会好气的盘上半天,一家人身边调皮可爱得很。
可谁知道,就是因为放他出去玩的片刻,回过头人就没了,问了临近几家人,没人看到他的身影,后来又找了官府,一大群人把景城翻找了天翻地覆,就差掘地三尺了。你说,一个孩子他能跑到哪里去,这是被人害了啊。
他爹和他娘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和睦,全靠孩子维持着,随着孩子失踪,一家子毁了啊。他爹染上了赌博,败光了家里的钱,听说还在外面惹了事,被打得半死不活送到家里,没撑过当天晚上;他娘也在那一个晚上上吊死了。原来一大家子没人喽,让我一个白发人活得比谁都久。
你呢,你不像是个傻子,像一个有心事的人,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我活了多少年了,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啥事都看得开了。”
“我吗……我也是一个走丢的人,可是我走丢的不是人,是些别的东西,但同样也找不回来了。”
说完这一句话,李煞便停了下来,老妇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才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伫立在雨中的李煞。
“是嫌老婆子烦人了吗?罢了,再走几步也就到家了,谢谢你陪我走了一路。”
老妇刚说完,李煞立马接道:“行了,都陪你装了半路了,还装不烦吗?外貌和声音模仿的像是个真的老妇,只可惜不是你的经历,眼神和感情都不到位,总而言之,差劲。
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追究你是谁,也不杀你,你走吧。”
老妇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不再是苍老的妇人声音,而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我就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明明眼前女人那么多,却偏偏还要我一个大丈夫来装老妇。说来,围在你身边转的朱雀卫不少,如果你放了我,你该怎么解释呢?”
“我有我的办法,而你有办法摆脱朱雀卫吗?”嘴角露出一丝嘲弄,李煞直说道。
李煞本以为自己再说完这句话后,男人会立刻离开,然而他的动作超乎了李煞的预想,不光没离开,反而还向着李煞方向走了过来,难道想着靠捉拿自己要挟朱雀卫吗?
等到两人的伞沿碰撞,男人这才停了下来,露出和李煞刚刚无二的嘲讽笑容,轻声说道:“我的水平连你都能认出来,想瞒过朱雀卫肯定不行。没办法了,我只好先下手为强,杀了她们,除了逃走的朱雀四,其他的一个都没剩下。怎样,要感谢一下我吗?”
闻言,李煞寒面,眼底充斥满冷漠,连忙几步退离男人,收伞,浑身内力爆发,以伞代剑刺向男人。
从男人的面孔上没有看出半分慌张,只见他将伞高高抛起,迅速从伞柄中抽出一把细剑,执细剑向前跨出一步,剑尖撞向伞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