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莫名又生事端
夜色阴沉。
酒久从牛氏夫妇那里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鸿才的孩子还小，平日鸿才夫妇出门之后，便由家中那七十老母照看。昨天早晨的时候，他那老母亲烧了滚烫的开水，放在灶台上备凉，人便出去了，谁知，就这个当点，还在蹒跚学走的小孩不知怎地就进了柴房，打翻了灶台上的开水，就这么活活被烫死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一幕。
阿秀悲痛欲绝，响动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邻居，有人说当时孩子他爹整个人都傻了，抱着当时装开水的盆呆呆地看，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他张口就骂：“哭！你还有脸哭！”狂笑几声就将水盆砸了个粉碎。老太被吓得浑身颤颤发抖，后来村民再问她什么，她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老太太平日里手脚还算灵活，怎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害的自己的亲孙子这般凄惨。
牛大嫂说鸿才娶妻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儿子，是含在口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谁知道竟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这事情很快传了个遍，村民对此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若是提起粗心的老太太，也有人恶毒地咒骂了几句，皆因出于对不幸小孩的惋惜之心。
鸿才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牛大哥一直待在那边照看，老太太却在这时逃回了牛大嫂家，躲在了牛大嫂房间里，哪儿也不肯去。牛大嫂放心不下阿秀，晚上要去守着，又放心不下自家娘亲，便交代酒久看着一下老太。
牛大嫂的房间里点了一盏油灯，昏暗又迷蒙，老太太就蜷缩在墙角，不住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只要稍微有点声响，她便浑身抖得像个康筛子。
酒久看着老太太瘦小的身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老太太在害怕。
酒久走过去，也样蹲在了墙角，与老太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老人家实在是太瘦弱了，皱得不成模样的皮肤如同是贴在骨头上的一般，长满了灰褐色的斑点，白发乱糟糟的，形容枯槁得像是一只风中残烛，眼里满是惊恐。
酒久想，这个老人家，此刻正在遭受怎样的心里折磨啊。
“鸿才一定恨死我了...这可怎么办？”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低声呢喃，开始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奶奶...”酒久的声音很低。
老太太浑浊的眼一下子便蓄满浑浊的眼泪：“我该死啊...鸿才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
“我女儿呢，阿梦是什么时候回来？”
“牛大嫂去看着阿秀了，晚一点才能回来。”
“你快让阿梦回来啊...鸿才会打死我的...你去帮我跟阿梦说...我不回去了，我就住在这...”
“不会的。”酒久下意识安慰道：“鸿才哥现在只是太伤心了，不会的，奶奶你别急，等鸿才哥气消了，牛大嫂会劝她的。”
“我一个老太婆子...我该死啊...我造的什么孽啊...我可怜的孙子啊...”
酒久看着老太太捶胸顿足的模样，毫无办法，甚至，她连安抚她心情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去说。
语言在这会儿是真的无力。
牛大嫂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说是有人照看阿秀，她担心老太太，便一回来就来就进屋见了她，老太太见到牛大嫂，哭得像个孩子。
回屋的时候酒久一直在想，在这个事件之内，最挣扎的人是孩子的父亲罢，关于自己的母亲，他既不能去恨，怕，也是无法做到原谅，这对和睦的母子，将来，该会变成怎样的关系呢。
这真是件无奈的事。
听说，老太太生下鸿才过后不久便死了丈夫，当时老太太还年轻，却一直没有再嫁，辛辛苦苦地把他们两兄妹拉扯大。
可是令酒久没有想到的是，第三天的正午时分，鸿才就好声好气地来接了老母亲回家了。
老人家起初不肯出门，直到鸿才在门外泣不成声，嘶哑着喉咙喊道：“孩儿没了儿子，可不能再没有了亲娘啊！”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此动容。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老人家走出来的脚步一深一浅，像是多年未见阳光，微眯着眼，花白的碎发在风中微颤，比起两天前又苍老了太多，行将就木。
牛大嫂扶着她，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道：“你看弟弟来接你回家啦，弟弟不怪你啦。”
躲在门后的老太太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后担心受怕，却得到了原谅的孩子。
是牛大嫂送她离开的牛家大门。那个死了孩子的父亲站在门外，看见老太太出来的时候，憔悴的脸庞上出现了异样的目光。
老太太离开过后，牛大嫂告诉酒久，说刚才老人家很用力地抓了她的手。
牛大嫂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轻松的，像是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了：“我还怕我弟弟会再也不能接受……终归是自己的娘亲啊...”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酒久一直在旁边看着，关于孩子父亲这么快就来接亲娘回家，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她想看来是自己将人性想得黑暗了，或许这鸿才是个大度大孝之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她还因此同牛大哥聊了几句，牛大哥告诉他，小孩在头一天已经火化，小孩火化过后，他便上前劝了几句，至于接老人回家，是鸿才自己提出的。
牛大哥叹了口气，遗憾道：“没想到鸿才倒真是个孝顺之人，唉...可惜了。”
天上的太阳很刺眼，云很白，万里晴空，想起老太太离开牛大嫂家时候的模样，酒久有点放心不下，便走出院子，望了望鸿才家的方向。他家的屋顶此时正在冒着袅袅炊烟，许是既然决定释然，接了娘亲回家，第一件事，该是要陪老人家吃上一顿和解饭罢。
酒久咧了咧嘴，极为复杂的笑了。
谁知，第二天中午，牛大哥急急忙忙地回来，说出事了，让酒久跟她去一趟鸿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