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寿终

这夜，曜帝失眠了。

他躺在龙帐内，看着帐顶的夜明珠若有所思。

自有记忆以来，父皇母后便已经不在了。

他的生活只有学习如何成为更优秀的帝王，仿佛这是他存在唯一的价值。

皇姐每日陪着他一同上课，一同复习，一同批阅奏折。

甚至于，小到如何自己用膳，如何自己穿衣，都是皇姐一手亲自教导的。

长姐如母，说的大致便是如此。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他以为没有母后，皇姐便本该代劳。

他从没意识到，他抢走了顾长延的母亲。

那个孩子比他还要小上三岁，他记得幼时自己有多羡慕那些有父母陪着的官宦子弟，顾长延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那个孩子，是顾崇青和皇姐唯一的孩子，他本该拥有万人称羡的童年，若不是为了他，皇姐定然会将顾长延宠在手心里。

所以，每次顾长延入宫，那些淘气捣乱大约都是故意的吧。

他只是想引起皇姐的注意，想让皇姐，多与他说几句话…

明白的夜明珠珠光刺目，曜帝抬手捂住酸疼的眼目，长长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糟透了，他这个舅舅做的，显然还没有那个外甥懂事。

顾崇青与昭华赶彷徿城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子时。

城门口的守卫看清纯金的腰牌，连忙打开了城门。

目送两人一骑绝尘离去，四人围在一处低声议论。

“是宫里的腰牌？”

“是，我眼瞧是个昭字。”

“那是昭华帝姬和摄政王回城了！”

“这么晚，又这么匆忙，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快去上奏大人。”

马儿停在平阳侯府门外，已经有门房匆忙跑进去传话。

顾崇青揽着昭华将她抱下马，冷白的月色下，她的脸色苍白憔悴。

男人冷峻的面上满是担忧，“昭华，你面色不好，不如先…”

“我没事，快走吧。”

昭华浅笑打断他，牵着他的手脚步匆匆跨进门，径直往海纳院去。

跨进院门，当先迎出来的是素面朝天的顾青鸢。

“大哥，未语。”

她掩着帕子，哭的眼睛通红，与昭华抱在一起哽咽。

“你们可赶回来了，祖母她…”

昭华心下黯然，轻轻推开她，顾不得说话，便挽着裙裾一路小跑进了门。

老太君的卧房里挤满了人，每个人皆是愁容满面，气氛十分沉郁。

众人见到她们，连忙让开路，未语脚下有些软，顾崇青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手臂。

莹露正在为老太君饰针，顾长延围在她身边，回头看见许久不见的父母，苍白的脸色顿时黯然。

他伸手扶住昭华，低哑唤了声，“母亲。”

“怎么样？”，昭华握紧他的手，看清床上的人，眼泪便扑蒴蒴掉了下来，“曾祖母，怎么样了？”

顾长延黯然垂目，没有说话。

莹露起身，一脸忧虑，“殿下，今日老太君滴水未进，如今脉象虚浮，已经是…”

昭华仓促眨了眨眼，轻轻坐到榻边，抚上老太君干枯的手腕。

莹露说的没错，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顾崇青看她神色，便知不太好，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太君，他冷硬的面孔也不由黯然失色。

他上前一步揽住昭华的肩，“可还能与祖母说两句话？”

平阳侯夫人连忙上前，掩着帕子哽咽道，“你祖母一直念叨你们，若是能，让她最后再看看你们吧。”

昭华擦了擦眼泪，接过莹露的银针，素手有些发抖。

顾长延见状，不由担心的看着她。

“昭华。”，顾崇青轻轻握住她的手。

“没事，我没事。”

昭华点点头，努力稳住手，扶着老太君的头，稳稳下了两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