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弥留

潭州郊外，大别山深处。

月夜下山中寒凉入骨，顾崇青眺望着振翅飞远的信鹰，清俊冷戾的面上满含忧虑，反身走回洞**。

洞**点着燃火，温暖如春。

火堆旁的稻草上铺着毡黑的披风，女子长发披散肌肤胜雪，紧着一袭雪白的亵衣，侧卧在披风上睡的正酣。

顾崇青走近了，看着她如画眉目恬静美好，心底的郁气便散了几分。

虽是不忍扰她清梦，却还是不得已，他犹豫了片刻，轻轻将她揽抱入怀中，沉柔唤她。

“昭华。”

昭华被面颊上的痒意扰醒，她未睁眼，将脸迈进他怀里。

男人凤眸柔和，垂首吻了吻她的鬓发。

“昭华，我们该回去了。”

昭华半睡半醒，茫然的‘嗯’了一声。

“该回去了，祖母的心疾之症犯的严重，怕是熬不过了。”

他们得日夜兼程，一刻也耽误不得。

昭华猛地睁开眼，睡意朦胧中怔怔看着他，半晌才回了神，连忙站起身穿衣服。

“走，快走！”

见她急的慌了神，顾崇青叹了口气，反倒安慰她。

“昭华，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别太难过。”

昭华吸了吸鼻子，浅笑道，“我知道的，我只想再见祖母最后一面。”

老太太十分疼爱她，这些年，她回平阳侯府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昭华不想连她最后一面都错过。

为着快些回去，两人特意快马加鞭，披星戴月，一刻也不想多耽搁。

彼时彷徿城内，顾家阖族守在府中，连顾崇兰都特意请了朝假。

平阳侯派了人连夜赶往蓟州城，将消息送回老宅，只盼二房三房尽快能赶回来。

曜帝在宫门落钥前微服出宫，只带了德喜一人，暗卫隐在暗处，一路倒也没有惊动什么人。

顾崇兰亲自迎了人进门，老太君的屋内屋外都是人。

众人纷纷要行礼。

曜帝连忙抬了抬手，“都不必多礼，今日这里没有皇帝，我是晚辈，来送送老太君。”

他自称‘我’，顾家众人一时间动容。

曜帝儿时常随昭华和顾崇青来平阳侯府，也是他们都看着长大的。

“老臣引陛下进去。”

平阳侯顾詹跃已头发斑白，因着母亲的事，这两日更显苍老。

室内温暖如春，药气浓郁刺鼻，一妇人模样的侍婢守在床尾，顾长延就跪坐在床榻边。

曜帝走近了，看清少年的模样，一时有些心酸。

往日里桀骜不驯的冷艳少年，此时穿着宴紫色长衫，许是因着几日未歇好，头发有些松散，下巴上长了青搽，瞧着几分疲惫与憔悴。

“舅舅。”

他看见曜帝，扯出一抹笑容，扶着床沿站起身，却因膝下一软，身体晃了一下。

曜帝连忙搀扶他，长眉微蹙，沉声道，“你该歇歇，别总守在这儿。”

顾长延摇了摇头，看着床榻上半梦半醒的老人，一时眼眶微红。

他声音沙哑，“曾祖母如今识不清人，总将我认成父亲，迷迷糊糊说许多胡话。醒来看不见我，就一直叫，一会儿喊青哥儿，一会儿喊阿延…”

曜帝闻言心头酸涩，老太太神智不清了，最惦记的是她最宠爱的儿孙。

他看向平阳侯，“皇姐和摄政王，离家还远吗？”

平阳侯摇了摇头，“方毅晌午来过，算日子，快马加鞭的话，约莫还要两三日。”

曜帝沉了口气，沉声安慰他，“侯爷要想开些，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老太君已是高寿，没受什么病痛之苦，也算功德圆满了。”

“陛下说的是。”

平阳侯垂着眼黯然。

曜帝正要再问，殡葬事宜是否安排妥当了，却被顾长延打断。

“曾祖母？”

几人转过头去，老太太不知何时醒了。

平阳侯连忙凑上去，“母亲？您醒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