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酒池肉林
狐兒咯咯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到附近的幾根大銅柱旁，凝神看了一會，卻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那幾根大銅柱都有兩人圍抱那麼粗，銅柱上纏著鐵鍊，在柱底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一個個的炭架。
無歡遠遠看見這些銅柱，也覺得好奇，於是也走過去，摸摸光滑的柱身，卻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好大的銅柱，卻不知道做什麼用處。」
狐兒笑了笑。
「這東西，我聽我爹爹談過幾次，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著它，我想，朝歌城的人都叫它『炮烙』。」
「炮烙？那這下面的炭火真是用來燒的？」無歡奇道。「怎麼會在行宮中放這種東西？」
「我爹爹說，這是用來制那些不聽話臣子的，只要有人不聽話，如果被天子判了『炮烙』，就帶到這兒來受刑。」
「受刑？」無歡驚道。「這些是刑具？」
「受『炮烙』之刑的人，赤身裸體在這些柱上綁好，再在柱底加上炭火，」狐兒神色自若地說道，彷彿只是在說一個笑話。「銅柱還沒燒紅，人就焦啦！這樣子他也就不能和天子搗蛋啦！」
這樣殘忍的刑法，無歡還是第一次聽見，不禁張口結舌，睜大眼睛。
「有什麼好驚訝的？」狐兒奇道。「天子不就是這樣嗎？如果不聽話，就是被五馬分屍也是應該的呀……」
不知道為什麼，無歡突然間萌生一股煩噁的不快之感，他緩緩地倒退，彷彿還可以從「炮烙」上聽見那無數冤魂的慘烈哭聲。
「你怕啊？」狐兒笑道。「不用擔心，行宮裡的炮烙我想還不曾用過，沒有人在這裡死過，所以你不用害怕。」
無歡想說自己不是因為害怕才躲開的，但是又覺得這樣說沒有什麼意義，便點點頭，緩步離開「炮烙」。
走到大殿旁邊，在那兒有一個大池，池中水波如鏡，但是卻漾出不尋常的色澤。
在水池的旁邊，更有高手匠人做出雅緻的山林景象，但是樹木上卻掛著許多不太尋常的東西。
無歡好奇地凝神一看，卻發現樹上掛著的，都是一塊塊鮮紅的生肉片。
他向那水池走近了些，還沒到池邊，便已經聞到了一股濃洌的酒香。
狐兒遠遠地走過來，看著那奇特的水池、假山樹林，聲音卻悠然地傳入無歡的耳中。
「那樹上掛的是生肉，池子裡裝的全是美酒，」她流暢地說道。「當今天子宴會時喜歡熱鬧，這便是他最愛陳列的『酒池』、『肉林』。」
酒池，肉林！
無歡曾經在眾多的朝歌城荒淫傳說中聽見過這兩樣匪夷所思的東西，知道這是紂王在宴會的時候，嫌送酒、上肉的侍人手腳太慢，因而創造出來的荒唐器物。
而且，聽說在這酒池肉林是在朝歌城附近山谷的行宮中，紂王徹夜歡舞時常用的，而那座號稱「不夜城」的行宮，卻很詭異地在一場風沙中被漫天的黃沙埋沒，永世不得再見天日。
因此，早在那時朝歌城中就有人沸沸揚揚地傳說，說這是天子失德的惡兆，如果不痛加悔過，還會有更慘烈的災難。
然而，這樣的警兆對紂王來說是完全不關痛癢的，他依然日日夜夜大開筵席，日日夜夜笙歌曼舞，而且變本加厲，在每一個行宮中更廣設酒池、肉林！
這樣的天子，這樣的國家。
更奇怪的是，還有一大群臣子仍然忠於紂王，手上沾的，卻是無辜百姓的鮮血。
還有那些百姓，仍然無奈地活在這些隨時可能喪命的地方，卻也不肯離開，跑到別的國度裡去。
就這樣，無歡站在酒池前空泛想著這些，不過要說有什麼惆悵難過之感倒也未必，他從小在山林間長大，接觸的又是超時代的知識，因此對這種國家興亡之事也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好惡念頭，只覺得凡人做事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在山上的時候，無歡有時也會和一些精怪有過接觸，他的父親和無虧老人甚至都是喪生在精怪的手中，但是和人間的一些怪事相比較，那些精怪雖然詭異，本性處事卻還算清楚易懂，不像人間事這樣的複雜難解。
看著他沉思的模樣，狐兒調皮地躡手躡腳走過來，站在無歡的身後。
無歡雖然想得入了神，卻仍然看見了她的身影。
「幹什麼？」他皺眉道。
狐兒呵呵地大笑。
「幹這個。」
然後一把便將無歡推入酒池，「撲通」一聲，濺得滿地都是酒液，一時間空氣中瀰漫出醉人的酒香。
這個變故雖然來得突然，無歡卻並不失措，他在山林的溪流間也曾下水嬉遊，水性算是不錯的。
只不過在這樣一大片酒海中游泳，卻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經驗。
無歡本不太嗜酒，但既然置身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中，卻也忍不住喝了幾口。
狐兒在岸上拍手大笑，隨即也「通」的一聲跳進酒池中來，兩人在酒液中互相潑灑，玩得不亦樂乎。
雖然沒有狂飲似牛，但是兩人在潑灑間也多少讓些許美酒入了喉嚨，玩了一會之後，便微有醺然之意。
在濃洌的酒香中，無歡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也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而少女狐兒在酒液中玩耍了一會，臉上的污漬不知不覺間便已經洗個乾乾淨淨，此刻她也已經微有醉意，卻嘻嘻哈哈仍然不住朝無歡的臉上潑灑。
映著酒液的光芒，無歡看著她，卻不知不覺間整個人呆住。
狐兒的全身已經被酒液溼透，臉上微微露出醺紅，她的肌膚細嫩白皙，臉上的污垢洗去之後，她的眼睛大且靈動，如星光般流轉，鼻頭小巧高挺，臉蛋卻是細緻的瓜子臉，此刻她櫻唇微張，露出編貝般的美麗牙齒。
這個當初一身污穢的小女丐，竟是一個容貌極美的女子！
狐兒有點嬌嗔地橫了無歡一眼，那眼波像是奶油一般，柔美膩人，卻又滑暢如春風。
「看什麼？你！」
無歡仍然楞在那兒，良久，才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