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合作与筹码

第四十六章合作与筹码

秦锋将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由李姐带领，负责与上级和外事部门保持密切沟通，跟进国际协查进展，并开始着手研究跨国执法合作的可能路径与法律障碍。

另一组则由他亲自负责，核心任务有两个：第一，继续审讯吴永斌，利用“黑色皇冠”的发现，施加压力，看能否撬开他的嘴，获取更多关于庄园或“先生”联络方式的信息；第二，对已缴获的所有电子设备进行更彻底的挖掘，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与境外据点相关的数字痕迹。

审讯室内，吴永斌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显示出他一夜未眠。当秦锋将那张打印出来的、由他代码生成的“黑色皇冠”图案推到他面前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这东西，你认识吧？”秦锋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斤重压，“就藏在你的代码深处。看来你的‘主人’，也并不完全信任你，还留了一手监视和定位你的后门。”

吴永斌嘴唇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我们现在知道他在哪儿了。”白小璐接着开口，语气肯定，目光紧紧锁住吴永斌，“日内瓦，风景不错。你为他写了那么多代码，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就没想过有一天能亲眼去看看你这位‘雇主’？”

吴永斌猛地擡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不……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精神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在绝对安全的数字面具之后，却没想到警方不仅找到了他，竟然连他为之服务的、那个如同幽灵般的“先生”，也似乎被定位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秦锋身体前倾，逼近吴永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当他的替罪羊，等他发现我们已经摸到门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像处理孙建国一样处理掉你，还是像放弃‘驯兽师’一样放弃你？第二，跟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关于联络方式、内部规则、甚至是你猜测的关于他身份的一切，都说出来。将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

吴永斌的呼吸变得粗重，内心显然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对“先生”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但警方展现出的能力和手中掌握的筹码，又让他看到了渺茫的生机。

“我……我需要时间……”他最终沙哑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挣扎。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给你。”秦锋站起身，“你好好想想。想起什么，随时叫我们。”

与此同时，技术队的挖掘工作取得了新的进展。他们在吴永斌一台私人笔记本电脑的加密分区里，发现了一个隐藏的虚拟机镜像。镜像里安装了一个极其小众且高度定制化的即时通讯软件，登录凭证需要动态令牌和生物特征双重验证，无法直接登录。

“这个软件，很可能就是他用来与‘先生’或其核心层直接通讯的工具！”技术队负责人兴奋地汇报，“虽然现在登不上去，但我们分析了软件的网络行为特征，发现它除了会连接主流网络，在特定时间还会尝试连接几个非常冷门的卫星网络节点。这些节点的覆盖范围，就包括了西欧地区！”

这进一步佐证了“先生”的藏身地很可能就在欧洲。

另一方面，王哥带领的外围调查组，对周强、“驯兽师”、吴永斌三人的社会关系、资金往来、出行记录进行了最后一次交叉比对，发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大约两年前，三人都曾通过不同的中介，在同一时间段内，购买过前往泰国的机票，虽然目的地城市略有不同，但时间高度重叠。

“泰国？”秦锋看着报告，“那里可能是他们某个线下接头或培训的地点。把这条线索也通报给国际刑警，请求协查他们在泰国期间的行程和接触人员。”

一条条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渐渐串联起来。虽然“先生”的真面目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但他活动的轨迹、通讯的网络、甚至可能藏身的巢xue，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就在专案组以为取得了阶段性突破时，深夜值班的白小璐接到了网安支队的紧急电话。

“白警官，我们监测到有不明来源的、高强度的网络攻击正在针对我们市局的对外服务器，特别是与‘兴达贸易’和吴永斌案件相关的数据查询端口！攻击方式很高级，像是试探，也像是警告！”

白小璐心里一凛，立刻汇报给秦锋。

秦锋赶到技术监控中心，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攻击警报，脸色阴沉。“反应真快啊。我们刚摸到他的老巢边，反击就来了。”

“能追踪到攻击源吗？”白小璐问。

网安同事摇了摇头：“都是肉鸡和跳板，但攻击模式……带有明显的‘园丁’代码风格，只是更加老练和凶狠。可能是‘先生’手下其他的技术人员，或者……是吴永斌还留了后手？”

“加强防御，记录所有攻击特征。同时，提醒所有参与案件的同志，注意个人信息安全，谨防网络钓鱼和线下报复。”秦锋冷静地下达指令，“对方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戳到了他的痛处。这场仗，已经从线下打到了线上，从国内延伸到了国际。”

针对市局服务器的网络攻击持续了半夜，在天亮前才如同潮水般退去。攻击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数据损失，更像是一次严厉的警告和示威，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我知道你们在哪，在干什么。

专案组的气氛更加凝重。对手的反应速度和控制力，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

“不能再等了。”秦锋看着攻击分析报告，上面清晰地标注出几个攻击模式与吴永斌代码库的高度相似性，“必须尽快让吴永斌开口。他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与‘先生’有直接技术联系的活线索。”

再次提审吴永斌。这一次，他眼里的恐惧似乎沉淀了一些，多了几分复杂的权衡。

“昨晚的网络攻击，你知情吗？”秦锋开门见山。

吴永斌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被抓了，他们肯定会启动应急程序，切断与我的联系，并测试系统的安全性。这种攻击……像是‘清理’程序的一部分。”他用了“清理”这个词，让审讯室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清理？包括清理掉你？”白小璐追问。

吴永斌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在‘先生’眼里，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都需要被清除。我现在就是最大的风险。”

“所以你更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秦锋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关于你涉案的初步证据清单，光是目前已确认的，就足够你在监狱里待上大半辈子。如果再加上孙建国的命案，以及展会未遂爆炸案的从犯责任……”

吴永斌看着那份清单，手指微微颤抖。

“但我们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白小璐接过话，“积极配合，指认‘先生’及其犯罪集团，提供所有你知道的技术细节和联络渠道。你的专业能力，用在正道上，完全可以抵消部分罪责，甚至在将来换一种方式为社会服务。”

吴永斌沉默了很久，审讯室里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擡起头，看向秦锋和白小璐，眼神里挣扎和求生欲交织：“我……我可以帮你们分析他的通讯模式，找出他可能使用的其他隐蔽信道……甚至，我可以尝试构建一个反向追踪的陷阱程序……”

他终于松口了！虽然依旧没有直接指认“先生”，但愿意提供技术协助，这是一个巨大的进展。

“你需要什么？”秦锋立刻问。

“我需要一台干净的、联网的电脑，部分我熟悉的开发环境，还有……保证我绝对安全。”吴永斌提出了条件，“‘先生’的手段你们想象不到，如果他发现我在帮你们，我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秦锋与白小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会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全程监控。但你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经过严格的审批和准备，在市局一个经过特殊电磁屏蔽和网络隔离的安全屋内，吴永斌被允许在两名技术民警的贴身监控下，操作一台断网后重新配置、并安装了严密监控软件的电脑。

他首先还原了那个小众通讯软件的运行环境，虽然无法登录，但他开始仔细分析其网络连接请求、加密握手协议以及心跳包的数据结构。

“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包日志，“这个通讯协议有一个不寻常的特征，它在建立连接前，会先向一个看似无关的公共ntp（网络时间协议）服务器发送一个特定的时间校准请求。这个请求数据包里，隐藏了一个经过编码的地理位置校验信息。”

技术民警立刻记录下这个特征。

“还有这个加密方式，”吴永斌继续操作，“表面看是标准的rsa-aes混合加密，但在密钥交换阶段，引入了一个基于当天特定金融指数波动计算的变量。这意味着，想要长期监听或者破解他们的通讯，几乎不可能，密钥每天都在变。”

他一边解释，一边飞快地编写着代码。“我可以尝试模拟这个通讯协议的客户端行为，构造一些特定的探测数据包，发送到我们已知的那个日内瓦坐标附近的网络节点。如果‘先生’的系统还在运行，可能会收到这些探测包并做出反应，哪怕只是记录日志，我们也有可能通过分析其反应模式，获取更多信息，甚至定位到更精确的内部设备。”

这是一种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如同在黑暗中向潜伏的猛兽投掷石子，试图通过猛兽的反应来判断其位置和状态。

“会不会被对方识别并反向追踪？”监控的技术民警谨慎地问道。

“风险肯定有。”吴永斌承认，“但我可以给这些探测包加上多层伪装和快速自毁机制。而且，根据我对‘先生’系统架构的了解，他过于自信，对于来自外部的、看似无害的异常数据包，他的系统更倾向于记录和分析，而不是立刻反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