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初现
第四十五章初现
深州市警方接到协查通报，立刻行动起来。结合临江方面提供的“园丁”技术特征和大致信号区域，排查范围迅速缩小到市郊的一个高科技产业园。园区内一家名为“深度视觉”的小型算法公司进入了视线。这家公司表面从事图像识别开发，但资金流水异常，且其租用的服务器带宽远超业务所需。
“深度视觉，注册法人代表，吴永斌，四十二岁。”深州同行传来的资料显示，“有海外顶尖理工学院计算机背景，曾在国际知名网络安全公司任职，五年前回国创业，但公司经营状况一直不温不火。”
吴永斌的照片被投影到大屏幕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略显苍白，眼神透着技术宅特有专注的中年男人。无论是背景、技能还是公司异常，都与“园丁”的画像高度吻合。
“就是他！”秦锋盯着照片，斩钉截铁，“立刻制定抓捕方案！要快，要准，决不能给他销毁数据的机会！”
抓捕行动在深夜展开。深州市局刑警支队联合网安支队，在确认吴永斌位于公司办公室后，发动了突击。当警察撞开他办公室的门时，吴永斌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对身后的动静浑然未觉，直到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
“别动！警察！”
吴永斌身体一僵，缓缓举起双手，脸上没有“驯兽师”那样的疯狂或嚣张，只有一种被打断工作的不悦和深深的疲惫。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戴上手铐时，看了一眼屏幕上未完成的代码，轻轻叹了口气。
警方在他的办公室和公司机房进行了彻底搜查，缴获了数十台高性能服务器，里面存储着海量的代码、漏洞利用工具、加密通讯记录，俨然一个功能完备的网络武器库。技术队员在现场还发现了一台处于运行状态的信号干扰器，显然是为了对抗外围监控。
吴永斌被连夜押解回临江市。审讯室里，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铐子，沉默不语。
“吴永斌，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秦锋开门见山，将“gardener”的标识符打印件推到他面前。
吴永斌擡眼看了看，嘴角扯动了一下，带着点自嘲：“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你是‘园丁’？”白小璐问。
“代号而已。”吴永斌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冷静，“你们想知道的，无非是‘先生’是谁。”
“那就说说看。”秦锋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
“我不知道他是谁。”吴永斌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我甚至不确定‘先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我接触的，始终只是一个加密的信道，一个永远无法追溯的ip，还有……永远准时到账的报酬。”
“你为他做了什么？”白小璐追问。
“他提供想法，我实现代码。”吴永斌像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工作，“金融系统的后门，通讯中继的维护程序，特定设备的控制模块……就像搭积木，他告诉我需要什么功能，我把它造出来。”
“包括那个差点在展会引爆的定时模块？”秦锋的声音冷了下来。
吴永斌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个模块的时序要求非常苛刻，孙建国做的硬件底层驱动有问题，我提醒过‘驯兽师’，但他坚持要用……果然出了纰漏。”
“孙建国因此送了命！”
“我知道。”吴永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的世界只有代码和逻辑。‘驯兽师’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麻烦。”
他的态度激怒了王哥：“放屁！你写的代码杀了人！你他妈也是帮凶！”
吴永斌擡起头，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情绪，是一种混合着固执和某种优越感的烦躁：“我的代码本身没有善恶！就像一把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问题在于使用它的人！你们抓我有什么用？‘先生’还在，他随时可以找到下一个程序员！”
“所以你觉得自己很无辜？”秦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嘲讽，“沉浸在你的代码世界里，假装看不见外面因你而起的血雨腥风？吴永斌，你是个懦夫。你不敢承认自己也是这罪恶的一部分。”
这话似乎刺痛了吴永斌，他猛地激动起来：“你们懂什么？！那些精妙的架构，那些绕过层层防御的漏洞利用，那些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代码！那是艺术！你们这些只会拿着枪到处跑的人根本不懂！”
“我们是不懂你的艺术。”白小璐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但我们懂，你的‘艺术’差点让成百上千的无辜者丧生。我们懂，你的‘艺术’正在帮助一个罪犯逍遥法外，继续危害社会。吴永斌，你引以为傲的代码，是你给自己打造的最华丽的囚笼。”
白小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吴永斌头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那股技术人员的偏执和傲慢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下去。他重新低下头，看着地面，不再说话。
审讯暂时陷入了僵局。吴永斌和“驯兽师”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对手。“驯兽师”是亡命徒，而吴永斌是沉溺于自我世界的技术偏执狂，攻克他需要不同的策略。
秦锋示意暂停审讯。走出审讯室，他对白小璐说：“他内心有挣扎，也有恐惧。恐惧‘先生’，也恐惧面对自己行为的后果。从他最在意的技术入手，找到他代码里的‘签名’，或许能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技术队对缴获的服务器数据进行紧急梳理，寻找可能隐藏身份信息的“数字签名”或特殊标记。同时，网安部门开始尝试利用吴永斌的加密习惯和代码特征，反向追踪他与“先生”可能存在的其他联络渠道。
吴永斌被独自留在审讯室里，头顶刺眼的灯光照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翻腾的不是复杂的算法，而是孙建国那张在身份证上显得有些拘谨的脸，以及白小璐那句“代码的囚笼”。
他一直以为自己活在由逻辑和代码构筑的纯净世界里，直到此刻，冰冷的手铐和警察的话语，才让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一行行冰冷的代码，早已在现实世界织就了一张无法挣脱的巨网，而他，和那些被他代码影响的人一样，都是网中的囚徒。
吴永斌被暂时收押，审讯室里的灯光熄灭，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黑暗中面对自己的思绪。而专案组办公室的灯，却亮了一整夜。
“头儿，有发现！”凌晨时分，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指着屏幕上几行被高亮显示的代码，“看这个异常校验模块！语法上完全多余，但被嵌套在三个不同的加密函数里！我们尝试了解析这个模块的冗余参数……”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屏幕上，经过复杂的逆向工程，那几行看似无意义的代码被解析还原，最终在内存模拟运行中，动态绘制出了一个清晰的图案——一个线条简约却透着威严的黑色皇冠！
“黑色皇冠！”白小璐脱口而出，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图案，与之前“驯兽师”隐约透露的、象征至高权力的意象完全吻合！
“不止如此，”技术员继续操作，声音带着兴奋，“这个校验模块不是静态的！它会在特定条件下——比如遇到特定序列的探测数据包时——激活一个隐藏的日志功能，记录下探测源的ip特征，并通过一个我们之前没发现的、极其隐秘的备用信道发送出去！”
“也就是说，这个‘黑色皇冠’不只是一个标识，它还是一个‘警报器’和‘追踪器’！”秦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如果我们用正确的方式去触碰它，就能反向锁定接收这个警报的终端！”
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吴永斌在他的核心代码里，留下了一个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完全意识到的、指向他主人的后门！
“立刻模拟触发这个警报机制！”秦锋下令，“技术队，准备好追踪信号！网安支队，协调各方资源，确保信号路径畅通！我们要看看，这个‘黑色皇冠’最终指向哪里！”
一场无声的电子追踪战在虚拟世界展开。技术队员小心翼翼地构建着能够触发“皇冠”警报的特定数据包，如同在雷区排雷。网安支队则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网络监控节点，布下天罗地网。
“数据包已发送！”
“警报已触发！隐藏日志开始记录！”
“信号已发出！正在跳转……第一次跳转，境外代理服务器……第二次跳转，加密卫星信道……第三次……”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代表信号路径的光点在地图上飞速移动，跨越国界，穿梭于虚拟和物理网络之间，速度快得惊人。追踪小组的成员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断尝试锁定和预测信号的下一站。
“信号速度在减慢！它在某个节点进行了数据缓冲和重组！”
“分析缓冲节点特征……是商业云服务器集群……位置……东南亚某数据中心！”
“信号再次发出！方向……指向……欧洲！”
信号如同狡猾的狐貍，在遍布全球的网络迷宫中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猎犬。追踪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双方在无形的战场上激烈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