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术算高手算错了
夜。
刑部。偏堂。
宁国刑部接受双重领导。
平日里，尚书陈威既要向吏部尚书杨措汇报思想，也要向京城尹杨徽报备工作，虽然大家都是三品官员。
陈威只能处理七品以下官员和平民，再往上的他就只有参与权，而没有决策权了。
比如偏堂中这位三品司农李从，只从工作权限来看，陈威就拿他无可奈何，而且还得好吃好喝伺候。
于是陈威只有望向刘寻和永平。刘寻是皇帝指派的主审官，永平是皇后指派的监督员。
刘寻点燃沉香，微笑看着李从。
李从伸出左手，虚空扇了扇气流，陶醉地抽了抽鼻子，笑道：“据说南蛮每年生产的顶级沉香不足三十斤，而菩提寺买下了其中的九成，没想到在刑部也可以闻得着。”
“我翻遍寺主房，只找到了两斤八两，全部带来给李司农了。”
“刘将军知道我爱好这个。只是两斤八两似乎太多了些。”
“是啊...燕军马上就要登陆，说不准还没等八两烧完，李司农就没事了。不过没关系，李司农可以带回家嘛，反正法明是再也闻不着了的，咱们不用还给他。”
“他死了？”
“还没。他想用他自己的命、两斤八两沉香、五万两金、八成寺田和十万口，来换菩提寺的平安。李司农术算极好的，认为这笔交易如何？”
李从笑道：“划算。刘将军不愧是杨公弟子，果然厉害啊。陛下刚说国库空虚，你立马就能填上一大笔，而且还不用杨氏掏一文钱。”
“李司农谬赞。这原本就是老师埋下的钉子，我只不过是顺手拔出来罢了。借花献佛而已。”
“这竟是杨公提前算好的…唉，我算了大半辈子，自以为算无遗策，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已南辕北辙。”
“术算就是这样的，第一步错了，往后的每一步都是错。算得越多，离正确答案就越远。”
“我的第一步错在哪里？”
“你不应该打羽林军的主意。前些天二公子对我说，刀这个东西很凶险，稍微不注意就会握不住的。”
“刀柄是杨公塞到我手上的。”
“那么在刀柄递过来的时候，你就应该马上砍断自己的双手，而不是伸手紧握。”
“是啊，我握住了一部分羽林军，然后胆子就变大了，就想砍陛下的头。”
“陛下已经很宽容了。明晃晃的刀就在他脸上，可是他假装不见，他还过问太子的功课，还跟皇后维持夫妻和谐，还把司农史留给你。”刘寻叹道：“老师总会老死的，你为什么不等呢？”
李从将微笑转为哂笑，道：“先等杨公老死，再等陛下从杨措手中抢回财政大权，最后等陛下赏赐给我？”
“这是不用计算就能知道的结果，不是吗？”
“我可以等，太子呢？他可以等吗？”
“你觉得太子熬不过陛下。”
“这也是不用计算就能知道的结果，不是吗？”李从突然发怒，吼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给太子娶老婆？只要太子生下皇太子，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三年前，太子才十三岁啊。”刘寻腹诽。太子当时就是个小屁孩，生殖系统才刚开始发育，拿啥去生孩子...
“难道陛下不能先给太子找个太子妃吗？”
“那会儿陛下能找谁呢？杨氏吗？”
“唉，对啊...只能找杨氏，否则杨公不会同意的。”李从气馁。
“所以你看，陛下既不想找杨氏，又不能找其他人，他也只有等着老师老死。”
一个李氏就已经让杨服时刻警惕了，他又怎么会允许赵鸿再找另一个有实力撼动杨氏地位的外戚？
可是如果没实力，那么赵鸿要那个外戚来做什么呢？
这大概是赵鸿不愿意永平嫁到王氏的原因之一，文人打嘴炮的作用是很有限的。
“那么我就不能有所作为吗？”李从无奈道。
“唉，你也努力过的。流民房工程刚开始的时候，你一方面替各家族往聚恩城塞死士，另一方面说动王老，让他纠集名士文人，将流民房工程描绘成陛下和老师的光辉政绩。你觉得工程结束之后，陛下和老师当中，必然会有一个前往那里接受万人跪拜。”
李从又笑了，道：“我判断陛下会去，那是展现皇恩浩荡的时刻。然而在万人跪拜之时，逆贼却突然暴起，行刺陛下。羽林军当然要保护，然后陛下就在兵慌马乱中中了流矢，最终不治身亡。”
“你将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些，比如说赵图吧，你怎么处理掉赵图？”
“赵图再勇猛也只是一个人，何况他有勇无谋。”
刘寻摇摇头，道：“再无谋也不会轻易离开陛下身边，尤其是在遇到行刺的情况下。”
“我可以搏！我也必须搏！”
“好吧。”这回轮到刘寻无奈了，他觉得自己难以理解书生的思维，于是干脆不去理解，继续道：“老师认为你的计划不会成功，因此亲自去聚恩城做饵，他知道你一定会忍不住的。”
“是啊，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对于太子来说，陛下和杨公都要死，我能杀一个是一个。”
“可惜你一个也杀不了。而且你那时候没有察觉到，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唉，我算不过他们两个啊...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件事过后，杨公依旧将刀柄硬塞给我？”
“因为你是李仁的弟弟。这原本就是你唯一的优势，你应该等他来的。他来了之后在外面壮声势，然后你和皇后才能在宫里有机会。当然，陛下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不过你也只能等陛下犯错啊，那么着急干嘛呢？”
“嗯，我错了，我以为陛下要杀姐姐和太子。我应该更有耐心，可是我慌了，居然会去找王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