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畸情变

信息学硕士出身的老板李子雄经商以理性和缜密著称，但这回他什么都预料到了，就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遇见李梅。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些天他一直陷在一种莫名无绪的矛盾中，李梅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当李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梅就是他的初恋情人、大学同学李小菊。他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弄错了？但李梅眼中讶异的神情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她也认出了他，不会错。

王副厅长注意到了这一切。看着两人怔怔地望着对方，半天不说话，他问：“怎么，你们认识？”

“啊，不，”李子雄尴尬地回过神来，“我们可能见过，在什么会议。。。。。。或者商务活动？”

“哦。是吧，”李梅说，“我们是好像见过。”

王副厅长没有多想，两人同为商人，平时商务活动交流又多，在什么地方见过很正常。接下来又都不说话了，李子雄和李梅各自低着头喝茶。王副厅长觉得是自己夹在中间造成的，两人不好当着他的面谈生意，商人有商人的规矩和顾忌，就说：“生意上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我只是给你们牵线搭桥，我就不掺和了。”

“那好，我们另找时间再谈吧。”李梅说。

“好吧，”李子雄也附和着起身，两人看来都一付急于离开的样子。

“呵呵，你们这是干嘛啊？”王副厅长觉得有意思，“我不懂生意，我先走，你们继续谈嘛。”

“不了，”李子雄急忙解释，“今天我没带资料和文件，我们见面认识就可以了。”

“是的，我们再联系。”李梅说。

既然如此，王副厅长也不勉强，也许两人都没做好谈判的准备。三人出了茶馆，李子雄打个招呼，就匆匆想驾车离开，但被王副厅长叫住了：“你们总该留个电话吧？我说了，生意你们谈，我不管了。”

李子雄回想当时的情景，只有两个词：尴尬，逃离。他猜想李梅也是这样的。这些天他看着手机上李梅的电话号码，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脑子里涌起一堆关于李梅的疑问：李小菊怎么会变成李梅？她是怎么来到月城的？她和王副厅长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她怎么会做起生意来了？但这些问题又被他一一推理释疑：不过是改个名字吗，来月城又怎么了，自己不也是到深圳做了老板？她和王副厅长的关系更是没有多少悬念。但在这些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他无法释怀；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他不清楚自己干嘛要纠缠在这些问题中，自己对这个女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和情怀，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他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太复杂了：爱过，恨过，牵挂和思念过，也试图遗忘和抹杀过，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女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清除了，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到头来发现还是陷在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中。他冷静地评估着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勿容置疑的是：她影响和改变了他的人生，而且一直在影响和操纵着他，不管他怎样去抹杀和逃避，她始终潜藏在他的心灵深处，左右着他的行为。不是她，他或许是另外一种人生，按照正常的轨迹，他应该是个大学教授或者专家，拥有一份丰富美满的爱情，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有一份悠闲惬意的生活，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毫无缺憾的完美人生；而现在他却成了一个商人，看似成功却总有某种失败感，情感上一塌糊涂，每天过着乱七八糟的生活，追求的目标只有钱。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又只能身不由己地顺着这条轨迹惯性地滑下去：除此以外他还能追求什么呢？追根溯源，他人生的拐点就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让他完全偏离了正常轨道。

当这种灰暗的怨恨情绪起来后，他又马上换种思维把它们平息下去：为什么不把这些看做是一种成全呢？身家亿万，美女如云，闲云野鹤般潇洒自在，有多少人在羡慕自己这样的生活？没有毫无缺憾的完美人生，上帝总是公平地让你有所得失，或许做了教授没做老板也是一种缺憾。从这个角度，他或许应该感谢这个女人？

推己及人，李梅也应该会有同样的感慨和情绪吧。她今天的境况会不会也是他造成的？她自己的情感状况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他想，不可能毫无干系。

说到底是一个情字，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人为情误，一误终生。

他看着那个手机号码，始终没有勇气去按那个键。他知道，一旦触动，就将启开潘多拉魔盒，万千心绪潮涌而来，就绝不会是谈桩生意那么简单了。他幻想着对方能打过来，打破这种僵局，将他从这种毫无头绪的乱麻中拯救出来，去继续下一步。

这几天，心绪不宁的李子雄驾车把月城周围几个旅游景点转了个遍，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思维陷在那堆乱麻里，心思都在手机上，然而那个号码始终没有响起。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个男人，也许李梅也正在等着他的电话呢。男人应该主动面对问题，解决问题，逃避不是办法。

他艰难地按下那个电话键。就在按下的瞬间，电话居然响了，巧得连他都不相信：对方也在同一时间给他来电话。

“我是李梅。。。。。。。啊，不，李小菊。”

“你好。”李子雄很冷静地客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