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安然

前文提过，程家是外来户，能在桃溪庄站稳脚跟，是因为程家嫁了一个漂亮女儿给张地主做小妾。有这层关系在，程家和张家熟悉，租种张地主田地的佃户们也很乐意卖程家一个人情。

是故进山搜寻程丹丹的人不少，其中有个偶尔上山打猎贴补家用的带了一条狗。这条狗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猎犬，也不擅长搜寻人或物，可它嗅觉灵敏，找到程丹丹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的程丹丹躲在树上。

当她看见进山的人，还有跟在人后面的狗，她犹豫了片刻，选择下树寻找新的躲避地点。

不能被狗找到，必须要藏到狗不能抵达的地方。

同时，这个地方也不能轻易被人发现。

程丹丹想往更深的山里走，走出一段路，看到野猪留下的痕迹，顿时想起山里有危险的野兽，脚步迟疑下来。

毫无疑问地，她想活，不想死。

她不能冒险入深山。

那么，问题来了——

是给傻子当媳妇、和傻子生孩子更惨，还是被野兽咬死更惨？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程丹丹听说过打死媳妇的傻子，也听说过被野兽咬死的人，她的选择……她不知道选哪个，她两个都不想选。

她终于意识到她的逃跑是一个很冲动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仅冲动，还很愚蠢。

在此之前，她没有为她的逃跑做任何准备，也没有考虑过逃跑的后果。

怎么办？

程丹丹咬着下唇，恨程家人冷酷无情，恨自己懦弱，还恨……还恨陆轻岚的二侄子小胜不喜欢她，不能帮助她逃离困境。

然而憎恨是没有用的，甚至会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影响她的思维和判断。

程丹丹向大山背面跑去。

她记得大山背面是陡峭石壁，狗无法踏足的、曾经摔死过人的、人不怎么敢去的石壁。

沈家院子外，程丹丹的哥哥程树大声叫沈行之：“沈二！沈二，你出来一下！”

沈行之在堂屋教学生数数，被程树打断，不悦地走到院子里：“什么事？”

程树是请他帮忙的，“你经常进山，对山里熟悉。我妹妹跑进山里了，也不知道躲在哪里，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

“没时间。”沈行之言简意赅的拒绝了，他还要上课，“你找别人吧，经常进山的人不只是我一个。”

“多一个人找，能更快找到我妹妹！”程树急了，“不管你能不能找到我妹妹，晚上你都可以去我家吃饭！”

沈行之不缺程家的一顿饭吃。

程家吝啬，能填饱他的肚子么？多半不能。有鱼有肉吃么？多半没有。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帮不了你。”沈行之转身进屋。

“沈二！”程树叫住他，“你能找到我妹妹，我给你三个铜钱！”

太少，不值得他付出时间和精力。

沈行之的脚步不停，身后的程树咬牙加价钱：“四个铜钱！五个铜钱！六个！你干不干？你不干，多的是人干！”

“那就让别人去。”沈行之道，“我说过，我没空。”

被拒绝了三次，程树黑着脸离开沈家，逢人便说沈行之冷血薄情，连邻居的一个小忙都不愿意帮。又说轮到沈行之要人帮忙，看看谁会帮沈行之的忙云云。

他似乎没有考虑过，在沈行之最需要帮助（父亲去世，兄长重伤不醒，自己的一只眼睛失明还毁了容）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帮助沈行之，甚至想趁此机会贱价买下沈家的房子。

沈行之走进堂屋，埋头写作业的阿宝抬起头：“小叔叔，是不是程家叫你帮忙？”

“我要上课。”沈行之来到阿宝身旁，“你做完作业了？”

“没做完，还剩下一点。”阿宝把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写上去，问沈行之，“小叔叔为什么不去？我听到程家说给小叔叔钱。假如钱足够多的话，小叔叔会进山找程丹丹吗？”

“不会。”沈行之助纣为虐的兴趣，也不想看着一个小姑娘嫁给貌丑爱打人的傻子。

他看着阿宝，反问：“你会吗？”

阿宝没有立刻给答案，表情像在思考，又像在偷看沈行之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她说：“大概不会？”语气并不肯定。

对她来说，不肯定是因为他的态度。

若他给的答案是肯定，阿宝会不假思索地说出肯定回答。

她比他冷酷。

或者说，她不懂得分辨善恶，只懂得分辨利益的多寡，就像鱼儿不懂得分辨水里的蚯蚓是不是诱饵，只知蚯蚓可以吃，并张开嘴巴吞下蚯蚓。

沈行之移开目光，拿起阿宝的作业看了一遍，没发现错误，随手写了三道难度更大的题目，淡淡说道：“有空就把这几道题也做了。”

阿宝：“……不做行吗？”

沈行之把选择权交给她：“你可以不做。”

阿宝叹气，乖乖做题。

她是聪明人，知道做题比不做题更有益于自己，聪明人从来不会拒绝知道更多的知识。

沈行之走向左顾右盼的狗牙，发现狗牙只做了两道题，这两道题估计是抄来的，字都写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