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少女心性
第075章少女心性
隔三差五来茶馆,叶澜恍惚间有种自己赚了大钱、坐着喝喝茶便有银子进兜的感觉。
忙了大半个上午，加上暖融的阳光照着本就有些热，还没歇歇就又到了茶馆里头,边上就是汩汩冒热气的茶壶,叶澜身上还穿着毛褐，没坐一会儿身上便开始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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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她还是稳坐着没离开,指腹不时摩挲着杯沿,等着面前垂头低落的姑娘开口。
“今日叫阿澜你来，是想同你说一句对不住。”方敏视线飘忽，不知为何不敢直视叶澜,半晌才鼓起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眸,“喝酒误事，你还有生意要做，我就以茶代酒，还请你不要因为昨日之事生我的气。”
来之前叶澜便猜到是因为这事儿，她很是大方地和方敏碰了杯，一口饮下清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早就过去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阿敏究竟是为了何事如此苦恼。”
话音刚落，姑娘才亮起的眸子就暗了下去。她扣着手中茶杯裂开的那一条小缝，提起这事还是失落。
这事可小可大，无非是那日照常去书院寻那儿的先生,正好见他忙着裁布研墨。方敏喜欢赵子淮可谓是镇子上无人不知,但赵子淮不甚理睬她也是人尽皆知,她明知晓上去也是碰人冷脸,还是照常凑了上去，一样兴冲冲问他在做什么。
他并未理睬,连余光都没给她分毫，顾自落了剪子，而后将布扯平，提笔舔墨开始写字。
要说方敏天天在书院晃悠也是学了点东西的，至少那几个字看得明白。她没在意赵子淮的冷漠，他写一字她便念一字，直到落笔时还在夸赞他写得好，又问是给谁写的。
“不干你事。”言罢赵子淮仔细看了看字，又补上一句“鬼话连篇”。
这样的话常有，方敏开始没往心里去，还傻傻笑了两声，见他将布提起来好让墨汁干透些，便扯了下他的衣袖，叫他给自己也写一个。
赵子淮终于擡起眼皮看她一眼，说话依旧是冷冰冰的，“书院事多，赵某没那么多时间陪姑娘胡闹。”
到此还没哪里不对，偏他面对寸简时是温声细语的。方敏见了那小心卷好的布匹不免多想，当即就提了裙裾跟了上去，不看还好，一见是给女子的，心里当即沉了一下，等再看清楚是谁，这心脏便不听她使唤，又酸又胀——若是寻常未出阁的姑娘家还好，可叶澜早已成了亲，与她还是好友。
他们是什么时候有了往来，自己竟然从未觉察到？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是好还是坏？日后要如何面对叶澜？
思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掉了一地，好的坏的想法一股脑都冒了出来。
“像阿澜你这般机敏能干相貌又好的女子，招人喜欢也很正常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叶澜已经捧着肚子开怀大笑起来，这番表现着实叫方敏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为何要笑？”
这厢的叶澜已经笑出了眼泪，连喝了两杯茶水才缓过劲来。她如今算是知道那“男主人翁”是谁了，想着缘分还真是怪哉，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此事还真就是你误会了，我与那赵先生是异姓兄妹，他亲娘是我后娘，这字是早早就请他帮忙写的，耽误许久拖到现在才叫你碰上。再说这些莫须有的事可别叫我相公听见了，他可是酿醋的一把好手。”上次叫他招揽了一下小娘子的生意，夜里可没把她折腾得够呛。
意识到自己闹出了怎样的笑话，方敏一张脸噌地红了。她皮肤算不上白，饶是这样脸红都十分显眼，明显是羞极了，“哎呀哎呀”嗔怪着止住叶澜的打趣，那模样别提多灵动，甚至恼羞到反问叶澜，试图转移话题，“你未出嫁前就不会这样吗！”
“我？我可不会，我都是直接蹲在村口看好就上，不然这样的美人美事哪里会轮得到我。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问村子里的人。”叶澜属实不知她说的这样是哪样，但她向来是会自嘲的，这番话把自己都逗乐，加上见了方敏目瞪口呆的样子，最后足足等到笑累了才停下，“得了，现在心里有数了，莫要整日胡思乱想了吧。”
两人嘻嘻哈哈讲了不少话，茶壶里的水都喝干了才作罢。叶澜回去还有别的要忙活，把话讲开了也没有多留的必要，二人便在茶馆门口分别，各做各的事去了。
本就是私事，耽误叶伯的时间不好，叶澜早早就叫人先一步回去。秦铮还在镇子口等她，两人一碰上面就紧着时间回家。
到家之后不等歇口气，最先要去的就是地里。做饼子消耗最大的除了饼子就是菜，现如今做的量大了不止一点，要用的菜更多了，她把自家的和叶老爹家的地都走了一遍，就连李映香家的都没落下，得出的结论还是菜不够。
长的速度抵不过摘的速度，全给摘了又不现实，总不能为了银子让全家人饿肚子。这一商量，二人当即拍了板——在村子里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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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点大的村子，吆喝几声就有两三户人家听见，不多时三两个妇女便结伴而来，“澜娘，我听见你家人在吆喝说要买菜，可是真的？”
叶澜正忙着擦洗锅炉，闻言直起腰来朝她们看去，“是嘞，一斤一文钱，你家可有闲余的？”
“这遍地长的玩意儿，哪还有吃完这一说。”换了别处卖都卖不出去，谁成想还能在秦家换几枚铜钱给孩子买点零嘴吃，几人当即喜笑颜开，多问了一句要啥菜，赶忙提着篮子下地去了。
秦家这块院子可谓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此时没有多少农活要做，妇人多牵着孩子一块来打发时间。只需知会一声，将那菜放到空地上，之后便坐在桌边绣绣花闲聊几句家常。孩子们像是成群的羊，一窝蜂从院子跑到院外追逐打闹。
趁着这个机会，叶澜跟着叶老爹把杆秤的用法给学了。从前市面上多用电子秤，少数集市能见到卖菜的老人家用这个。用法倒是能看得明白，关键是不明了其中看刻度的法子。
看似简单的杆秤也得由好几个部分组成，最显眼的就是底下挂着的秤锤，而后是秤杆和两个作为支点的秤纽，底下那个钩子或者盘子不用多说，就是用来放东西的。叶老爹先给她演示一遍，随手拿了边上称过的菜放到盘子里，而后将秤砣挂到杆上，手提着绳子。
最开始容易朝着一边倾斜，要不断调试秤砣使两边平衡，中年男人朝后缩了缩脖子，眯着眼睛好看清杆子有没有平衡，“你初试这东西，慢些来也不碍事，主要不能贪了人家的便宜。”秤砣微乎其微地晃了晃，很快便使秤杆平静下来，最终挂的位置的刻度就是东西的重量。
“一秤定的是十六两，你瞧这上边的小心思。”叶老爹把秤杆递到叶澜面前，好叫她看清上边的小圆花星，“这叫秤星，相传是根据天上的星宿演化而来的，前六颗是南斗六星，后七颗是北斗七星。尾巴这的三颗星分别是福、禄、寿。里头讲究可大着呢，叫经商的要诚实不欺，亏人家一两折寿，亏二两少禄，亏三两损福，反过来也一样，给别人多秤几两就是给自己添寿、加禄、增福。”
叶澜还真没想到一杆秤如此深奥，围在旁边的几个孩子同样看得入迷，那杆秤在好几人手里过了一遍才轮到她实践。握着确实很有分量，她先将菜挂好，不料还没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杆尾在前头重量的惯性下一个擡尾，“啪”一声打在她侧脸，不出片刻直印出一条显眼的红痕。
好几个小孩登时“噗哧”笑出了声来，大人在他们心目中多是严肃古板的，像这样“丢脸面”的事儿可不常有。笑声容易传染，有一两个笑出声，其他孩子也会跟着嬉笑。这时候“护犊子”的便出来了，秦家两个孩子板着脸，一脸严肃道着“不许笑我嫂嫂。”就连叶壮也跟着帮腔——他家那些菜就只够自家塞牙缝，今日在此纯粹是和予哥儿一块凑热闹。
“就是就是，你们还不一定拿的起称的准呢，赶紧走开。”叶澜笑着做赶鸟状将身前的孩子群驱散。他们这段时日和秦家兄妹走得近，也知晓叶澜不是个可怖的人，因此几个胆大的笑得格外放肆。
人散了，这下就方便秦铮走近。他原是在边上帮着择菜，听了动静就往她这儿走来了，也不顾院子里人多，擡起叶澜的下巴便蹙眉打量着，“我去弄些草药。”
周遭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二人身上，叶澜顿感局促，连脸都红了起来。被杆子打一下哪里需要用得着药草，她连忙把人拉住，劝道，“不碍事，一会儿就消了。快些忙你的去。”
桌边的妇人见了这一幕，边磕着自家晒的红瓜子边打趣这对年轻夫妇，“澜娘，你家秦大还真是疼你啊。”
“少在这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家媳妇不疼难不成还疼我们这些黄脸婆？”
宋张氏扫了一眼，顾自将盆里的菜放到一边，“慢慢秤，我也去唠唠嗑。”
方才被宋张氏打趣的妇人作势朝她丢瓜子壳，实际上却是稳稳地递到了她掌心，末了还要埋怨她一句，“你这张嘴啊。”
院里其乐融融，偏偏在叶刘氏来的时候僵滞了一下。她手上倒是没拿多少菜，全都落到了身后跟着的叶盼娣手里，自己一进来就到桌边捏了把瓜子，嗑了一粒朝地上吐皮，“快算算。”
那边妇人的脸色难免有些意味深长，之前大事小事闹得这么难看，如今还能腆着脸面来到这儿。叶刘氏也看出了她们眼中的不屑，睨眼扫了一圈，啐了口渣，“怎么，人人都能做的买卖，偏我做不得？”
有圆场的说了几句话，气氛这才没那么尴尬。叶刘氏才不管这些，自个找了条长凳独自坐着，原本李映香那处是有空位的，可她看不上，别人也不愿意和她多接触。
“都是一家人，我这菜长得这么好，不得多算些铜板？”
现在倒是一家人，从前可没见这么好说话。叶澜暗自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回了过去，“伯母这话说的，这还只是小家，那整个村子就是大家，小家给多了，那大家岂不是要给得更多，原就是小本生意，这样家底都要搬空。话说回来倒也不是不行，还有伯母一家能接济我们这一大家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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