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灭门
“公子起啦，洗把脸，早食已备好，大小姐等您一起用食。”
老管家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屋来，将铜盆放在靠角落的梳洗柜，柜子上架着一面圆形铜镜。
赵迟洗漱完走出来，正要朝后院走，大门口一道身影急匆匆闯入武馆里来，兴许是走得太急落脚不稳，一个趔趄摔在雪地，利落地爬起来整理一下衣袍，招手叫道：“小迟兄弟，急事，有急事，快快随我走一趟！”
这人束发纶巾一袭儒生打扮，脸上擦着一层很淡的脂粉，气质儒雅里透着股阴柔。【汉末至魏晋时，儒生皆有擦脂抹粉的风俗，涂脂抹粉佩戴熏香，甚至于服饰偏女性化，世人引以为潮流。】
来人正是司马懿。
赵迟停下来打量他一眼，脑子里再度划过他刚刚摔倒又利落起身的一幕，心道此人看似弱不禁风，身手倒也不错。
“找我何事？”赵迟负手问道。
司马懿招手焦急道：“你先随我来，咱们边走边说，此事若不能快快查清楚，怕是会引发大祸。”
“稍等，我得与大小姐说一声。”赵迟快步朝里间正屋走去。
司马懿见状，不由咋舌道：“看来传闻果真不假，这张家姑娘脾气凶得很，这少年武艺如此高强，都对她恭恭敬敬，还好之前没来张家提亲，不然我司马仲达后半生惨矣。”
我辈男儿，岂可屈于女子雌威。
正屋里，张春华正拿筷子往空碗里夹饼，张有容则是笑嘻嘻的逗弄身旁的小丫头，这丫头正是昨日被她救活的女童，梳洗后换了身干净的棉袄，身上的冻疮也擦了药膏。
见得赵迟快步走来，女童慌忙从凳子上跳下来，颔首唤道：“公子。”
赵迟顿足望了眼女童，温和笑了笑，转头看向张春华，“大小姐，我有点急事要随司马家的公子出去一趟。”
张春华执筷的手顿住，起身说道：“司马家在温县的风评素来不错，也是官宦人家，既然对方有意结交，熟识一下倒也无妨，只是人心难测，你凡事多留个心眼，我让山曜随你同去。”
她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绣花的手帕，放了两张煎饼包好，走过来递给赵迟，说道：“不吃早食可不好，你拿着路上吃。”
“多谢大小姐。”赵迟接过来下意识低头嗅了嗅，不由面露疑惑，这帕子怎的一股奶香味儿，喃喃道：“好香。”
张春华见状清瘦俏丽的脸微微泛红，板着脸朝后面院子唤了一声。
片刻后，山曜快步从院子里走出来，张春华面色清冷地吩咐两句，山曜连连点头。
赵迟带着山曜离开正屋，张春华站在门口目送着少年走远，双手端放小腹，十指纠缠紧扣，又缓缓松开来。
雪还在下，比昨日小了些，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行商的马队经过。
出得武馆大门，一行三人沿着寂静的街市朝前走。
“早间我本想去县衙当值，半道上遇见一对年迈的夫妇，那二位老人告诉我，铁家武馆出事了，门口流出来好多血，我一人不敢去查探，只好来寻你帮忙。”
行走间，司马懿道明来意。
“县衙不是有捕快吗？”赵迟心中困惑于是询问，“你多带几个捕快不就行了。”
司马懿叹了叹气道：“去年温县的县尉带领捕快出城缉拿匪寇，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自己也做了匪寇，如今县尉一职还空着，县内文士无人再敢接手。”
原来如此，难怪昨日他身边只带着几个无用的捕快。
这年头做捕快的风险太大。
司马懿忽然说道：“听闻铁家武馆与张家武馆有些争执，不知小迟兄弟对此事怎么看？”
“我站着看。”赵迟笑了笑。
“小迟兄弟好生风趣，哈哈。”司马懿干笑两声，心道这少年该不是昨夜偷偷把人家灭了门，他越猜越是暗自心惊。
不多时，一行三人来到了铁家武馆门口，大门半掩，浓浓的血腥味从里面飘出来。
司马懿举袖掩嘴，往前迈出两步，望着门槛缝隙渗出来的血迹，又急忙缩回来。
赵迟大步走上前一脚踹开大门，默默随行的山曜三两步跟上来。
寒风呼啸，赵迟负手站在门框下，双眼扫过一圈，眼睛微微眯起。
但见院子里四处布满刺目的血迹，一具具残缺不整的尸体，横七竖八铺满一地，两边院墙上也洒着大片血红。
武馆学徒，仆人，丫鬟，一具具尸体倒在风雪之中。
整座大宅死寂无声，视线随着通往中院的拱门瞧去，便见远处堆着一座血腥弥漫的小山丘。
赵迟抿嘴屏息，眸子里闪烁出一丝戾气，咧嘴轻声“呵”笑了一声。
“如何，可有发觉什么……”司马懿轻提衣摆走上来一看，表情僵住几息，飞快地转身跑出去，弯腰扶着小腹哇哇干呕。
站在赵迟身旁的山曜，咬牙撑了半晌，也是撑不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画面，一转身跑出去弯腰干呕。
赵迟负手往里面走，脚下红色的雪花几乎冻结成一片片粗糙的毛冰，踩下去咯吱咯吱作响。
门外面吐得无力的二人，眼看赵迟独自往里面走，也只好强撑着恶心跟进来，捂着嘴不时干呕一声，手脚抖个不停。
赵迟看起来却是很平静，但这种诡异的平静，让两人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
这少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对这种场面如此的无动于衷！
赵迟停在拱门下，望着不远处院子中间的那座山丘。
一座由无数手臂堆叠而成的山丘，断口处血迹冻结凝固，染血的手臂，或壮或瘦，或长或短，或光洁，或粗糙。
院子的四周摆放一圈断臂的尸体，血液填充地面，形成一滩圆形的暗红，晶莹光滑仿若镜面一般。
一片片雪花落在那血红的镜面。
跟来的司马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颤颤地怒声低吼：“畜生，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