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照顾

楚天翊目光紧紧地凝视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女子。那张苍白的面庞，修长而浓密的乌眉，卷翘睫毛下数日未曾睁开的眼睛，以及淡灰色的嘴唇，此刻都使她显得格外沉静。经过数日的自我沉淀，他才将那个曾经身姿矫健、言谈得体，能够御水引雷，遣神鹰、杀恶蛟，将自己从阎罗殿前救回的少年，与这张无比陌生的少女面容相融合。

初闻迎曦性别时，他震惊异常，其程度不亚于当年得知一母同胞的皇姐、月华长公主和亲途中失踪的消息传来时。彼时，他心痛至极，震怒万分。心痛的是，身为盛国帝姬的姐姐，竟甘愿为和平而舍弃自我。震怒的是，竟有人胆敢与大衍为敌，谋害长公主。而此次，令他心痛的不仅是迎曦的重伤，更是她那凄惨的身世和一直如影随形的蛊毒。即便如此，她仍舍生忘死，仅凭一己之力除掉恶蛟。而他自己的粗心大意，更是令他愧疚不已，数月来的亲密相处，他竟然如此疏忽，连她的女儿身都未能察觉。每每念及此处，他的心中便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楚天翊从锦被外侧将右手缓缓往里伸去，须臾间，便触到了迎曦那纤瘦的手掌。他轻轻握住那只柔软的玉手。由于连续数日，日夜不休地照顾迎曦，他那原本清澈的双目此刻已布满血丝，通红如血。他缓缓闭上双眼，没有人知道，此刻唯有握住迎曦的手，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只要一松手，迎曦便会如那凋零的花瓣般香消玉殒。

“殿下……”

楚天翊正欲阖目小憩，忽闻身后传来妇人满含忧虑的呼唤。

他深知来者何人，赶忙松开攥着迎曦的手，又将几乎未动的被褥掖好。旋即迅速起身，转身向后，对着来人抱拳施礼，朗声道：“姨祖母。”

这个妇人，正是令姑姑。

“这几日，殿下着实辛劳。”姑姑颔首，虚扶一把。言罢，趋前两步，至床前落座，伸手轻触迎曦额头，探了探体温，微微皱眉，轻叹一声。

“姨祖母，敢问，莫…迎曦姑娘何时可醒？”楚天翊见此，再一次问出数次相同之问。

背对他的姑姑动作忽地一顿，继而以沉稳之口吻答道，“只需将那蛊虫引出，曦儿便可苏醒。只是…”话至中途，口气忽地变得有些迟疑。

“只是何事？莫非引出蛊虫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如此，又当如何？姨祖母可有避免之法？若有需要，尽可直言，孤，必全力以赴。”楚天翊赶忙问道。

听出他的焦灼，令姑姑赶忙起身宽慰道：“殿下不必忧心，曦儿向来坚韧，十多年来蛊虫无数次发作也未曾令她退缩，区区引蛊，又何惧之有。”看似宽慰，却并未将其中凶险道明。凭着这几日太子对迎曦昼夜不离的照料，身为过来人的令姑姑，又岂能不知太子为何如此紧张。只是感情之事，当事人恐怕自己也不甚明了。万一是她会错了意，岂不是闹了笑话。索性不点破，任由他去吧。

“可是……”太子还欲追问。

令姑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殿下莫忧，师兄他老人家已遣来纸鹤，纸鹤上有引蛊之法，你姨祖父依此法正加紧配药，想来无需多时，灼灼定能醒来。”

“灼……灼灼？”楚天翊闻言，一脸茫然。

“忘了告知殿下，曦儿小字灼灼。”令姑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却甚是沉稳道。

“灼灼、灼灼，子卓……竟、竟然如此巧合。”他口中喃喃自语。

“正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灼。她幼年体弱多病，萎靡不振。故而，给她取了这个小字，只盼她长大后如春日桃花一般，明艳动人，朝气蓬勃。怎地？殿下觉得不妥？”令姑姑向楚天翊解释完小字的由来，又将头微微侧向一边，问道。

这番解释与疑问将楚天翊从惊愕中拉回。他迅速恢复往昔的沉稳，双手再次抱拳，恭声道：“君然自然觉得此小字与莫、与迎曦姑娘甚为相衬。”

令姑姑这才面色凝重地抿了抿唇角。

“适才陛下遣成公公亲至传口谕，命我入宫觐见，共议曦儿身份之善后及赏赐。殿下是否愿与我同往？”令姑姑顿了顿，将正事和盘托出。

“皇祖母与母后素常念及姨祖母久未入京，心中甚是挂念。此次难得归来，君然自是要陪同进宫的。”言罢，侧首望了一眼迎曦。

“曦儿此处无须忧虑，自有人看顾。只是还需殿下遣人从旁襄助，若遇突发状况，可及时入宫通传于我。”令姑姑恳请道。

“姨祖母宽心，孤已命天枢外院随时待命，摇光为女流，可在内院听如珠如宝调遣。另，其余五人：天璇、天玑、天权、玉衡还有开阳，各率十二人为一队，于安国侯府内外严密护卫。必保姨祖父与曦儿姑娘不受任何惊扰。”楚天翊自迎曦昏迷后回安国侯府，即刻命手下暗卫将安国侯府内外重重设防。其间，诸多势力妄图暗中潜入查探，皆有去无回！

二人将事情交代各自属下之后，便一同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