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惊闻
此前，太子已向众人言明京都拐子团伙存在数年之久，而今又以如此直白的目光凝视自己，想必镇国公府亦在不知不觉间遭歹人侵袭。念及此处，鹤啸天紧攥的拳头又紧了几分，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太子行礼，继而问道：“敢问殿下，我国公府内是否已然……”
“鹤帅，待孤将王叔府邸之事道明再议。”太子一挥袖，暂时回绝了鹤啸天的疑问。
鹤啸天心头阴霾骤起，观殿下之意，已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先前他莫名盯着自己，想必是在暗中提点，让自己有所准备。他心内愈发焦灼，却也只能先将礼亲王府之事料理妥当，方敢追问。此念既出，他赶忙向这位年轻的储君深深一躬。而后归位，强压不安，耐着性子静待。
至此，众人皆明了，想来镇国公府恐亦未能幸免。若是如此，恐怕在座诸位府邸亦难独善其身。众人目光皆不约而同地望向太子，静待他继续解惑。
“孤手中此份口供，乃出自那罪妇之口。诸君可依次传阅。”言罢，将手中一份枢密文件递给一旁焦急等待的礼亲王世子。
世子谢过太子，双手恭敬接过文件，与父一同开始阅览。未几，礼亲王紧捏纸张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世子面色由白转青，待阅览结束，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礼亲王嘴角下垂，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与愤怒！喘息着粗气高声呼道：“竖子竟敢谋害我世孙，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而后整个人仿若遭受重创，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
眼看着王爷即将倒地，允昭世子却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未能回过神来。
幸而荣亲王距离较近，见礼亲王神色有异，便迅速伸手从他后背将人扶住，这才避免了礼亲王后脑着地的危险发生。其余人等亦赶忙上前相助。
“父王……！”待人已被扶回太师椅上，允昭世子这才慌忙上前，弯腰为父轻抚胸口顺气。“你……你、陛下委以重任，你却如此昏聩，你将陛下的安危置于何地？再、再者，本王将王府交予你，你便是这般看守的？”向来不拘小节的礼亲王此时气得面色铁青，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质问自己的儿子。即便他一向放荡不羁，此刻也深知问题的严重性。若无意外，允昭世子将来是要承袭亲王爵位的。即便礼亲王平日再怎么荒唐无度，这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他也明白是他这一脉的荣耀。可如今，亲王府出了如此大事，允昭世子又在陛下麾下担任要职，万一陛下追究起来，恐怕允昭世子将来承袭的不再是亲王爵位，而是郡王了。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之大，对这一脉的打击可谓极其严重。与其让陛下先挑明，倒不如他主动揭开此事谢罪，如此或许还能保留一些颜面。允昭世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顿感羞愧难当，一向忠厚孝顺的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一言不发地向礼亲王磕了一个响头，而后转身朝向怀仁帝，膝行几步，深深一拜，直起上身，眼眶通红，脸色苍白，说道：“允昭治家无方，识人不明，以致贼人潜入府邸，将亲生子换走却毫无察觉，允昭身为王室子弟，上愧对列祖列宗及陛下的信任，下令父王蒙羞，更对不起才数月的幼子，实在不配再担任南衙禁军左统领一职，恳请陛下降罪……”言罢，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颓然伏地。
怀仁帝面沉似水，凝视着下方神情萎靡的允昭世子。
许久，才缓缓开口：“礼亲王虽与朕并非同祖父，但亦是嫡亲兄弟。早年父皇平定天下时，礼亲王年长于朕等，便随父皇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天下太平后，礼亲王自愿远离朝堂，看似沉迷声色、不理纷争，实则是为其子孙后代谋得前程，以保皇叔父一脉荣耀不衰。此等苦心，朕与母后心甚明。”
“礼亲王，陛下仁德，你确实思虑过甚了，往后且收收心，待你那亲孙归家，便安稳些吧。”太后也劝慰道。
礼亲王闻之，不禁热泪盈眶，原来陛下皆知，自己此举乃是为了让帝王安心，甘愿放弃权柄。这一行为实则是向君王表明忠心。“陛下、王婶，臣、臣惭愧啊……”礼亲王动作略显迟缓地跪地请罪。
怀仁帝示意成禄亲自将礼亲王扶起。
“礼王兄为叔父一脉的荣耀，甘愿承受骂名，能有如此胸怀，既令朕感慨，又令朕钦佩。遥想当年，礼王兄亦是马背上的英雄豪杰。楚家三郎以三千精兵奇袭刘显麾下猛将李泰，大破其六万人马，枭首主将，此等丰功伟绩，仿若昨日。礼王兄这般智勇双全的英才，又怎会如现今这般只知享乐？礼王兄这些年受苦了，快快起身吧。朕还不至于因这点小事而降罪于宗亲。”帝王的声音冰冷如霜，毫无温度，但其言下之意，却又饱含着亲缘与关爱。这一收一放之间，将人心把控得恰到好处。
“臣……臣、愧对陛下，愧对先皇……”礼亲王果然深受触动，一时涕泗横流。
允昭世子亦是心神激荡，虽深知父亲的良苦用心，然而多年来礼亲王对王府的漠视以及对自己的冷淡，再加上母亲为了父亲在人后时常暗自神伤，长此以往，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怨恨。然今日亲耳听闻皇上对其父的认可，又忆起年少时父王的风采，与如今故意装出的玩世不恭之态相比，两下对照，他心中那一丝不满瞬间化为深深的愧疚。父亲甘愿承受骂名，其用心之深令他不禁动容。“父王，孩儿不孝……”他热泪盈眶，心头如哽在喉，难以自安。
“你还是祈求陛下从轻发落吧。本王岂需你来宽慰！”礼亲王放纵多年，这脾性愈发肆意了，他迅速平复心情，不耐烦地斥责着儿子。
“恳请陛下降罪！”允昭世子伏地请罪，言辞恳切。
“嗨哟！本王简直不知你父子二人为何如此愚钝！陛下此前已然言明，不会因之降罪宗亲，你父子二人却仍纠缠不休，莫非是皮肉发痒，非要陛下杖责你二人不可！”在这对父子请罪之时，泰亲王等人已然传阅完毕那份口供，又耳闻目睹见证了怀仁帝对礼亲王的肯定。自然知晓陛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是略作敲打罢了。泰亲王身为宗亲之首，又对礼亲王父子的为人品行了如指掌，向来爱憎分明的他，自然要为礼亲王父子仗义执言了。话虽说的难听，也是其性情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