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我不能回去

黄昏在教工塔上闪烁，窗外云气翻腾。穿云舟在云中驶过，载着舟中的人无声地驶入黑夜。

孟博贤心乱如麻地坐在其间，飞快地翻动着手里的四方榜册录。他在查看各寝室的晋升分。到这时他才发现，超过半数的寝舍已经拿满了这个分值。他相信余下的那些也会在一次次御炁考试后被补齐，直到最后那个缺漏——

他自己。

孟博贤攥着手上的纸页，突然陷入了难言的恐慌。

现在是一月下旬。在这一秒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时间有多么可怕——他们作为新生的训练生活开始于九月初，持续半年，所以他们结业的时间并非三月底，而是二月底。

他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个月。孟博贤的胃使劲拧了一下。也许还来得及，步决接受半个月的特训就能通过考试，如果自己能在半月之内感炁……

不，再久一点点也行。他的锻体课很清闲，如果再向林老师陈情，应该能请下假来特训，那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一场考试……

但他能吗？

孟博贤绝望地想。将近五个月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再有半个月就能？！

穿云舟落地，同学们鱼贯而出。他们在说笑，表情惬意——他们不用担心晋升的事，这不过是他们轻松的新生时光的尾声，安心享受就是了。

孟博贤默默跟在舍友们身后，抬头看了一眼“东六十四”的门头。对他而言，接下来的一个月也许就是他能待在这里的最后日子了。

……可真不甘心啊！

孟博贤忍着鼻酸想。小舅舅一定很失望。他好不容易替我争取到的机会，就这样浪费掉了。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看到我回家应该会高兴的吧？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不知道我被淘汰的下场……

“……你因为魂魄重，魄钮和肉身的连接本来就不稳，现在又受了损伤……会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直至瘫痪……”

“……必须尽快去蒙初界修行，用灵炁修复魄钮……”

小舅舅的话又一次响彻脑海，孟博贤坐在床沿，无力地蜷起了身体。

他们不留我，小舅舅，他们不留我。

我一点都没有比别人偷懒，我甚至比他们大部分人都更努力，我输在哪里？我付出了那么多都不作数，只能让一个陀螺和一盆花来决定我的命运吗？

孟博贤感到眼睛鼻子都在泛酸。

可我好不容易走出来，好不容易有机会像样地活一场，我不想回去……

我不能回去！

“你回哪去？”步决从对面的隔间探出头来。

孟博贤回过神。他意识到自己没留意说出了心里话，有些尴尬地吭哧道：“没、没什么……”

步决琢磨了一下，恍然道：“你想回家啊？”

孟博贤脱口道：“我不想回家！”

步决却是一脸“我懂的”表情，“没事啦，想家又不丢人，我也挺想家的。”

孟博贤有些无力，“不是，你不懂……”

“他是在说晋升的事情吧。”程五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孟博贤头一次有点讨厌五纪的洞察力，他没有应声。

“对哦，孟孟还没拿到晋升资格？”步决说。

孟博贤低下头。他也有点讨厌步决的直白了。

“没关系啦，”步决大咧咧地说：“还有时间呢！”

“没有时间了，”孟博贤为他的轻描淡写倍感绝望，“我拿不到晋升资格了，我要被赶回去了。”

步决语滞，投来了疑惑的目光。程五纪也听出了孟博贤口气里的不对劲，走出来道：“你下午碰上什么事了？”

孟博贤空茫地看向他，“他们全都通过了，我是最后一个。”

程五纪皱起眉头，“还没吧？”

孟博贤低下头，“总会是的。”

步决懵懵懂懂道：“干嘛就会是了？”

孟博贤对他这一问简直感到厌烦，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才能通过晋升？”孟博贤火气上来，说：“对着那盆烂草叶子唱歌能让它开花吗？对着那颗破陀螺跳舞能让它倒下吗？你轻轻松松就过了，你倒是教我啊！”

程五纪拍了拍孟博贤的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博贤，你先别急……”

步决也连连点头，“对啊，肯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孟博贤猛抓了几把头发，赌气道：“就那么几个晋升任务，要么我去把观星殿悬赏的那几块飞石炸了？”

“那个不容易，”程五纪说：“要干的话可得好好计划一下。”

孟博贤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在开玩笑。”

“我知道，”程五纪说：“但我是认真的。”

“你认……”孟博贤有些发怔，倏地坐直了身体，惊疑道：“你知道怎么做了？！”

程五纪说：“算不上知道，只是有点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