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笑着闹着回了屋内，没一会儿我就感到头昏昏沉沉的，明明屋子里柴火烧的极旺，暖和得很，我还是感到手脚冰凉，丝毫没有回暖的意思。
到了吃饭的点我也丝毫没有食欲，便早早得回屋躺着睡觉了。裹了两床棉被，不觉暖和只觉得浑身不适，只是翻来覆去，额角生痛，像是被花的根部扎进、吸收水分，马上就要开出花来。
迷迷糊糊间睡去，或许醒来，对上净明焦急的眼，又或许只是我的梦境。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时而像是处在火海中一样浑身滚烫，时而又像是溺在深海，无力挣扎间只觉浑身冰凉。
我感到有意识时，是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正掠过我的下巴，然后就是一种液体涌进我的口腔，我尝不出温度和味道，只自觉地做出吞咽的动作。
睫毛轻颤，躺在床上许久未清醒过的女子终于睁开了眼，朦胧的扑闪着，尚在混沌状态。
“你醒了！”净明放下手中的瓷碗，因为温度略高指间被烫的通红，他在我身后垫了个软垫，轻轻将我扶起来调整姿势。
“我……”我的嗓音极其沙哑，简直不像是我的声音，清了清嗓子。“我怎么了？”
“风寒。”净明帮我拍了拍软垫让它鼓起来，又坐我身边，“已经昏迷三日了。”
……好吧，没想到人生还能有这种体验，现在我也是不能受凉的弱女子了
床上女子微垂下眼，如羽毛般浓稠的睫毛拉出长长的剪影，轻轻颤动着，莫名有几分失望和难过。
男子停下了手中舀起药汤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是我不好。”
“……”
“你可怪我？”
然后便是长长的沉默，女子无言，男子亦默不作声，加快了手中喂药的动作。房间内只有汤匙和瓷碗轻微碰撞发出的声音。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喝，一碗药汤很快见了底。
净明搁下碗，端起了旁边的蜜饯盘，捻起一粒塞到女子嘴中，“含一会儿，苦意退了就吐出来，你现在还不好吃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我尝不出味道，也是轻轻点头，含了一会儿累了就吐了出来。他还不走，坐在我床边，把我的软垫拉下去，又为我掖紧被角，“睡吧。我看着你睡。”
他眼睛通红，单薄的嘴唇苍白无色，几颗胡茬凌乱的冒出来，写满憔悴，也不知道为我熬了多少个日夜，明明我才是病人，我却觉得他远比我要较弱几分。
我心软了几分，声音也软了，那个问题其实我早已有答案。
“只是那一瞬，有几分讨厌罢了。”
净明怔住了，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合上，我将脸扭到一边去，闭上了眼，不出一会儿我又失去意识了。
“鸢儿，鸢儿！”这声音隔着重重迷雾，我只能听到他在叫我，却不知他是谁。我的眼前也是重重迷雾，无论我怎么转动身子，都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大片。
“鸢儿，鸢儿！”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谁？”
“鸢儿，鸢儿！”他还在不停地叫着，近得仿佛就在我耳边。
是谁？是谁？我捂住耳朵，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突然平整的地面化成深深的沼泽，我的手脚都被束缚着，越是挣扎越是下沉，越是下沉越是挣扎。
沼泥漫至脖颈，那个声音还在环绕着我，越来越急促，毫不停息，我甚至感觉到他的鼻息吹在我的耳边，让我只想逃得更远。
“你是谁？”我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随着继续下沉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就要窒息。
场景再度幻化，迷雾消散，眼前浮现出深蓝色的海洋，那个声音还在叫着，随着海浪声声声断肠，潮水一阵阵向我袭来，我退无可退，那男声却开始低低的啜泣。
“鸢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认识你吗？你是谁？
沙滩上出现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衣着破烂，蜷成小小的一团，脸埋在双腿之间，看不清容貌。“你是谁？”我走上去轻拍他的肩，他抬头看我，一张充满脏污的小脸，被泪水冲洗出两道痕迹，一双桃花眼亮的惊人。
“不离！”在我喊出声的刹那，小男孩幻做迷雾，砰的一下四散开来，消失了。
“不离！你在哪？”我四下寻找，却毫无发现，那个一直在我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不离？不离！”喉咙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我只是叫着。
海天连成一线，从远到近泛起蓝黑色的光，渐渐逼近。一浪高过一浪，不停歇地拍打着沙滩，极尽凶狠。
一个男子漂浮着被冲到岸上，身着白色衣衫，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不离！”我翻过他的身子，探探鼻息，死命掐他的人中，他呛出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我眼睛一眨的功夫，水已经变成血迹，挂在他不算红的唇上，整个面孔透出苍白的死气，“鸢儿，你要记得我啊，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好，好。”我流着泪应允，尝到一片咸涩，他像是终于了却了心愿，头一歪，永远的睡过去了。
“不离！”我大喊一声，睁开眼，是不熟悉的装饰，净心的檀香传入我的鼻子，是明凌寺。
是梦啊。
我轻轻擦去额角的微汗，高不离嘴角的艳红，死气沉沉的面孔，却挥之不去。
是了，连高不离都看不下去我这样恍惚度日了，催着我帮他报仇呢。
“你醒啦。”小凌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我轻轻点头应是。
“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师兄这几日为了你受了可多苦了……”小凌的嘴张张合合，我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眼前一切皆是幻影。
“小凌！”净明缓步而来，声音很轻却很干脆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出去吧。”
“师兄你！”小凌瞪了我一眼，又看向净明，无奈地跺了跺脚，转身跑远了，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一时又是静默无声。
我想起那个梦，又想起我刚刚给了净明的回答，千万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幻为一声在心中的轻叹。
于心我是没那么责怨净明的，只是内力全失，我又能凭什么探查真相，为高不离报仇呢？
“马上就要过年了，近日你便安心在殿中养病便是。”
“嗯嗯。”我随意的敷衍，心思根本不在他说了什么上面。
净明顿了一秒，“我会每日来看你的。”
“嗯嗯。”